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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孫猴子,看來那唐三藏還嫩得很,壓根克不住他。

我們當佛的,別的本事沒有,只能叨叨人,這玄奘叨叨人的功力,如今似乎是不行了啊。

想當年,他……

他可是比他師父還能叨叨的啊!

當初如來給了我三個箍兒,一個緊箍,一個金箍,一個禁箍,這孫猴子不聽話,我尋思著給他套一個。但是我這人又記性不太好,我不是腦子不好使的那種記性不太好,我是那種腦子太好使的記性不太好,我腦子里裝著幾千萬年的記憶,同時又時時刻刻知道東西南北正在發生的事情,我就不太分得清這三個箍兒。

畢竟他們長得都一樣,怎么看也分不清啊。

我本來想就這么直接趕到那唐三藏面前,把這箍兒給他一個,傳授他咒語,讓他沒事的時候念叨死那個死猴子。知道的吧,我們佛別的沒有,就知道念叨人,念叨也是能把人念叨死的。

可是我又怕見到那小和尚,他瞪著一雙大眼睛,過來和我說:這個姐姐,我上輩子是見過的……

這就很可怕了。

想當初,我在西天的時候,和這個金蟬子關系就不咋好,沒想到他被貶下人間,連他師父如來佛祖都不記得了,就記得我,這就很可怕了。

那金蟬子的性格也是死倔,若論起他那硬脾氣,只怕是孫悟空的金箍棒還要讓他三分。我這個人活得久了,沒事閑著就叨叨兩句,也不是和別人說的,就是走路的時候自言自語,說了給自己聽,被那金蟬子聽了去,有半句不和,他便和我吵,甚至為了和我爭論,賴在我南海不走了,住在我蓮花台子下頭和我爭論,我每天早上一睜眼就看見他在那里阿彌陀佛,念叨得我頭疼。

莫說是那不服管教的孫悟空,就連修為如我,都恨不得沖著他咬上一口,讓他閉嘴。

我那時候嫌他煩,他念叨的時候我便在那蓮花台上偷摸畫圈,暗地里咒他,讓他哪天跌下極樂西天去,倒八輩子血霉才好呢。

誰知道一語成讖,他由於和我吵架吵得過於專注,佛祖講經他都想著怎么和我吵架走了神,上課不好好聽講,一個打盹兒睡著了,被佛祖趕下界去了,十世里九世被人吃了,第十世死不悔改,怕是還要被無數妖魔鬼怪惦記呢。

哎,我活這幾千年,見了這許多的人,有人黑的,有人黑白皆有,有人五斑斕,有人灰暗無光,但是像他這般一點純白半分也不沾染污垢的倔性子,打他被趕下西天,普天下的人鬼神魔,我就再沒見過第二個了。

我尋思著我要怎么去找他,我若是變成個和尚,怕他疑惑那荒山野嶺的哪兒來的寺院,我若是便樵夫,樵夫給的東西怎得顯得貴重,我只能變成個年高的老母,假意去尋我的孩兒,手上拿著給他縫的衣物,手里托著一頂帽子,里面便藏著那緊箍箍兒。

我尋思了一下,在人界變女人也是有好處的,只因著不論老少,看起來比男人和善些,容易讓人相信。

我拄著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我時常說惠岸扮跛子扮得不真,一會兒左邊跛,一會兒右邊跛,一看便知道是假的。我呢?我扮跛腳的也扮不好,但是總歸是扮女人,我扮女人已經有幾千年了,還算是得心應手。

我自打老遠便望見那玄奘一個人孤零零地走著了,他牽著匹馬,孤零零地在那山崖上慢慢向前挪動。

他一眼看見了我,見我是個老婆婆,便很有禮貌地讓到路邊兒去,委委屈屈牽著馬,等著我先過去。

我就很虛偽地問他:「你這長老如此瘦弱的身子,怎的一個人牽著馬在荒山野嶺里走。你是哪里來的人,去往何方啊?」

玄奘給我行了一個禮,委屈地說道:「我是東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經的和尚,本來也不是一個人走的,前幾天了個徒弟,不甚馴服,我訓了他兩句不是,就丟下我在這里自己走了。」

我心想,這徒弟訓了兩句就跑、脾氣比師父還大的情況,原來不止我一人遇到過,我本來挺煩金蟬子,如今看他和我一般的遭遇,立刻心生同情:「這徒弟也忒不服管教了!」

玄奘抱怨:「可不是?他總說自己是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不願意受我的氣,可我一片苦心,全是為了他好,只想勸他從善,莫要再殺生,更怕他因殺生害了自己啊!」

我一聽,更同情起他來,甚至忍不住要和他許久:「正是正是,做師父的不都是為了那徒弟好?那孩子自以為自己神通廣大,卻又懂什么呢?這世道,哪兒是你打得過便能贏的時候呢?我有個徒我有個兒子,也是不聽我的話,脾氣比我還大上三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