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總管應下了,又說:「陛下一去多日,臨行前要不要去看看皇後?卓凌說皇後這幾日神不太好,已經去太醫院開了三副安神葯了。」
小皇帝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必了,朕早去早回。」
皇帝出行,鑾駕准備起來動靜很大。
沈尚書在宮中睡著,都被那動靜吵醒了。
他在噩夢中醒來,扶著額頭緩緩撐起身體,呆呆地坐在床上。
他的孕肚已經很大,一舉一動都十分不便,要人扶著才行。
卓凌忙扶住他:「小心。」
沈尚書喃喃道:「我已經很小心了……」
卓凌聽不懂,只好呆呆地跟著沈尚書一起發呆。
沈尚書說:「陛下要出宮了嗎?」
他在皇宮里呆了太久,聽到動靜就分辨得出是誰在做什么。
卓凌不會說謊,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小聲說:「陛下要去江南。」
沈尚書說:「我該陪他去的。」
卓凌說:「陛下輕騎簡行,很快就會回來。」
沈尚書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孕肚,恍惚著說:「江南好啊,有湖,有房子,有桃花。」
他好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只是模糊中有點印象,一位故友坐在面前,笑著說:「桐書,我要帶韶卿歸隱了。我在江南清夜湖邊買了一座宅子,種著桃花,養著兔子。等以後你有空了,就過來住兩天,怎么樣?」
好,當然好。
有山有水有知音,歸隱江湖,相伴此生。
那時候他笑著答應了,心中卻不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兒。
那兩個人,青梅竹馬自幼相伴,好得像天生就該黏在一起的。哪怕隔著大堆亂七八的愛恨情仇,也能把日得過得甜蜜愜意。
羨慕不得,真真是羨慕不得。
沈尚書看著遠處升起的明黃龍旗,輕聲問:「卓凌,你愛過什么人嗎?」
卓凌搖搖頭。
沈尚書恍惚看著越來越遠的龍旗,低聲說:「我愛過,可我,大概是愛錯人了。」
小皇帝一路快馬加鞭沖向江南。
他知道此行魯莽,他知道前路渺茫。
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正在江南的牢獄里等著他,他要親手了解張郄的性命。
鳳儀宮中,大雪紛飛。
沈尚書說:「卓凌,陪我出宮看看吧。」
他覺得宮里氣悶,讓他喘不過氣來。
卓凌沉默了許久,小聲說:「娘娘,您快要臨盆了。陛下有旨,不許您在這個時候出宮,怕您有意外。」
沈尚書嘆了口氣,懶懶散散地寫著不明不白的一首詩。
卓凌看著心里難受,於是說:「您想吃點什么,或者想見什么人,屬下可以替您去做。」
沈尚書說:「我沒什么想吃的,你去一趟松鶴堂吧。我記不清山楂糖的方子了,孫大夫可能還記得。」
卓凌說:「娘娘您想吃山楂糖嗎?屬下去蟠龍殿取,那里還要一些。」
沈尚書搖搖頭:「我只是覺得自己最近記性越來越差,怕日子拖得久了,陛下就再也吃不到山楂糖了。」
卓凌心驚膽戰:「娘娘,屬下這就去請孫大夫進宮!」
卓凌匆匆離開,劉總管還站在大門口苦口婆心地讓兩隊侍衛守好鳳儀宮。
沈尚書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走出暖閣,赤腳踩在雪地里。
劉總管慌忙過來扶住他:「皇後娘娘您干嘛呢?這大雪天你別跑出來了!」
沈尚書心中有些煩悶:「我坐在暖閣里喘不過氣來,出來透口氣。」
劉總管扶著他往里面走:「娘娘您可不能出來,外面這么冷的風,萬一傷了胎氣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