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力地指揮自己的聲帶發出想要的聲音。
他看著顧聲,低聲說:「你走吧。」
「你沒受傷……?那真是太好了。」
「你趕緊走,別等他們再追上來。」
顧聲在原處看了他一會兒。
江承恍然地覺得那種幾乎靜止的目光里匯聚了太多不可言描的情緒和更多深重莫測的東西,以至於復雜得難以辨識,他現在的意識令他無法深究其中的深意,他殘存的理智警告他讓顧聲趕緊走,而心底那絲幽暗得見不得光的地方,則小聲地乞求著憐憫。
「你……」江承呲牙開口。
「你有辦法把椅背放下來嗎?」顧聲問。
江承一愣。
顧聲似乎也沒指望他能有什么及時合理的反饋,伸手就要往前摸索。整個車廂陡然一震,把江承震得哆嗦一下瞬間回過神來:「別!你別動!我試試!我試試!」
顧聲屏息往旁邊靠了一點,死死盯著江承貼緊車座緩緩往下的動作,江承那淌滿了血的右腿也直接暴露在了他的視線里,江承注意到他的目光,努力匯聚著腦海里已經所剩無幾的清明,說:「沒事沒事,小傷……」
他將終於從變形處拿出來的右手壓在大腿根部,向顧聲點了點頭。
顧聲對他的傷勢毫不在乎,俯身拽開左側車門,等著江承自己拖著傷腿靠過去。
「我數三二一跳車,你自己看著辦。」顧聲抿了抿唇,右手壓在右側車門上,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就聽他沉聲低喝,「跳!」
懸停在江岸上的深色轎車陡然一震,剎那失去平衡,在崖壁上連續碰撞兩次,撞碎的車門飛出幾米遠,轟然一聲墜入淮水,濺起淮河渾水數丈有余!
水花和兩個人影同時拍擊在岸上,江承沒料到顧聲說完就喊跳,慢了半拍,後腦在脫離車身的瞬間被車門用力敲了一下,最後的求生意志壓榨出了身體里最後的腎上腺素讓他暫時無視了由此產生的劇痛,沒有受傷的右手一把掰住石崖,將自己整個人隨著水花甩了上去!
緊接著他只覺前額著地,側面肋骨發出清脆的骨折聲,模糊充血的視線里清瘦挺拔的身影向他走近,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中間江承恍恍惚惚地清醒過一兩次,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顛簸晃動,熟悉的觸感似乎就在身側,時而接近時而遠離。
江承嘶啞著嗓子說:「……顧聲?」
身邊的青年應聲:「嗯。」
江承恍然覺得自己在做夢,恍然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掉下崖岸,恍然覺得腦海里的一切都不真切起來,眼前白茫茫一片,大地之上似乎只有他和青年二人。
江承又問:「顧聲?」
這回沒人應聲,江承兀自點點頭。
對了,怎么可能呢。
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怎么可能是他?
江承不甚清明的意識里淌過意味不明的慶幸,似乎是這樣狼狽的樣子不必被那人看見;又似乎有針扎般不分明的、劇烈而深沉的沮喪和酸楚,迫得他呼吸都纏上了悔恨。
「對不起……顧聲,對不起。」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