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寒的喉結動了動,有些澀。
他吻了下容斐的鼻尖,不再說話。
兩人相互靠著,只有淺淺的呼吸聲縈繞在彼此之間。這種獨特而奇異的溫暖氛圍令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容少爺這種飽暖之後又十分饜足的人。
沒多久。
顧驚寒半透明的身軀漸漸虛化,托著身上的容斐緩慢地靠進了床榻里,才抽離出來,重新在地上化為人形。
給容斐壓了壓被角,顧驚寒穿牆而出。
整個白日被廝混過去,眼下外面已是天色昏暗,夕陽欲墜了。
院角陰暗的角落,濃重的黑色已然聚集,沉而凝,幾乎要將花蕊層疊、搖曳生姿的秋海棠累折了腰。
顧驚寒看了眼那株海棠,又將視線移向站在角落的者字,「你叫我來,是要解除血契?」
「當然不是。」
者字一笑,將手里的東西扔給顧驚寒,「對這血契你知道的太少了,這可是解不了的。而且我的執念還沒有完成,你想擺脫我,還有點早。」
顧驚寒眉頭微動,看了眼手里的東西,是寧雲安剛進院子時給者字掏出來的那面小鏡子。
鏡子是銅鏡,拳頭大小,很是平常。鏡子的背面是鏤刻的花紋,中間嵌了塊裝飾品。
「陰陽碟碎片?」
雖以魂魄之身無法感受到太多氣息,但顧驚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鏡子背面嵌著的東西。
者字點點頭,道:「就是陰陽碟的碎片。雲安說正是在碰過這面鏡子後,他才多出了一些不屬於現在的他的記憶,還懂了一些道術。我猜測,若是能把陰陽碟的碎片集齊了,應當就會恢復他的記憶。」
顧驚寒面色冷淡道:「你說你的要求只是找到雲璋的轉世。」
「我可沒有坐地起價。」
者字不太在意地笑了笑,「你通過血契感受得到,我的執念確實是沒有完成,不是嗎?」
「我是要找雲璋的轉世,但首先他要是雲璋。」者字淡淡道,「我想要他恢復記憶,我要的是我的雲璋,而不是這個把我扔到院子里過夜的寧雲安。」
他抬起頭,直視顧驚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驚寒皺起了眉。
他竟然從者字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對他同病相憐的嘆惋。這是什么意思?
黑暗吞沒日影,夜色徹底降臨。
沉默半晌,顧驚寒開口:「碎片的線索。」
者字笑了下,道:「當初陰陽碟碎了,我並未來得及保存碎片,就離開了,若說線索是真的沒有。但我還記得,陰陽碟材質特殊,即便摔碎,也只碎成了五塊。」
顧驚寒看著手里照不出自己人影的鏡子,漠然道:「先生好記性。」
者字笑而不語。
顧驚寒道:「多年不曾尋到,如今並非刻意,卻似是紛至沓來。五塊之中還剩三塊在外,想必不久便會找到。」
「那就有勞了。」
者字懶懶一拱手,身形模糊,化作黑氣鑽進了寧雲安的卧房。
顧驚寒也未多做停留,轉身離去。
院牆逼仄的角落風聲寂寥。
半枯半盛的海棠花瓣零散,一條與海棠花色完全相同的小蛇從花蕊中鑽了出來,蛇眼左右轉了一圈,身軀沿著花莖蜿蜒而下,飛快隱沒在泥土之中。
顧驚寒回到屋內,向來警覺的容少爺早已醒了,此時正半抱著變大的顧驚寒的身體靠坐在床邊。
沒了定神符給容少爺催眠,也沒有顧大少可抱,容斐睡得自然不踏實。
而他醒來時,便正好看見過了時辰的符失了效果,本來玲瓏袖珍的小顧驚寒瞬間變大,撐破了床頭衣裳鋪的小床,長手長腳的,還差點翻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