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斐雖然一邊嫌棄著長青礙手礙腳,但另一邊卻又做了個小背簍,天天背著小長青上山下河,四處淘氣。
顧驚寒卻沒了容斐在自己身上見過的那種無度縱容,反而嚴厲得很,長青剛學會走時,便被手把手教著練劍。
但顧驚寒也會做桂花糖給長青,帶著他去集市買小木偶小糖人,教他道理,帶他讀經,一如他曾待容斐那般,卻又有些不同。
歲月最是難考,眨眼即逝。
長青成年之時,顧驚寒閉了關。
也是在那一年,老道給了容斐一封信,讓容斐下山,去做岐王朝的國師,鎮守其百年國運。
「為何非得是我?」容斐懶得骨頭癢,解至極。
老道漫聲道:「不是你就要是你師兄,他現在閉關在緊要關頭,你看著辦吧。」
容斐仍不樂意,老道卻又施施然加了把火:「你師兄百年內出不了關,等百年後,你回來了,他出關了,為師答應你一件事。」
心思被拆穿,容斐驚訝之余,干脆利落地拾行李下了山。
臨行前,他花了整整一個晚上,寫了一封長信,塞進了顧驚寒房間的門縫內。
信上是一堆瑣碎的叮囑,和隨想隨思的話語,累累贅述,擾亂人眼。
末了,卻只剩一句極不害臊的話:「師兄,等你的童養媳回來,要同你成親。」
一百年,對於修者,其實很快。
容斐這般想著的時候,便已到了大岐王朝的國都岐山城。
岐山城依山而建,宏偉壯觀,庄嚴朗闊。
皇宮內最高處,便是專為國師所建的居所,天機台。
岐王朝以神權高居皇權之上,年輕的帝王聲勢浩大地將容斐這位新任國師迎了進去。
容斐卻不喜天機台,便於後山修了一處草屋,閉關其中。
整個大岐王朝都知道皇宮後山有位神仙般的國師大人,降服了後宮枯井里的詭異綉花鞋和骷髏嬰孩,還養了一條分不清東西南北,只會撞牆的小蛇。
國師幾十年如一日,容顏不改,被高高捧上神壇。
容斐只要離開後山,無論走到哪里,都是跪倒一片的人。漸漸地,他便不再外出,封了門,徹底閉了關。
或許確是個修道的苗子,容斐閉關不過二三十年,忽有一日,便在冥冥中似感應到了什么,身體被莫名氣機牽引,睜開了眼。
剎那間,黑雲翻涌聚集,大雪飄飛,暗無天日。
一雙眼自天空睜開,與容斐的眼重合,居高臨下,望向塵世。
世間萬象,六道輪回,盡數入眼,然而不等細看,眼前便涌起一片血光。
窺視天道,為大不敬!
容斐的眼中瞬間滾下汩汩熱血,渾身氣機不受控制地逸散開來。有兩縷鑽出了陣法,一縷飄入了皇宮,一縷落入了一名初生嬰兒體內。
巍峨宮闕內,重病垂死的老皇帝驀然瞪大了眼,抓緊了皇太孫文煦的手,渙散的眼瞳死死盯著一個方向。
也就是在那個方向,轉世投胎的嚴子棋和陸沉淵同時降生。
下身滿是鮮血的女子摔倒在雪地里,聽著嬰兒響亮的啼哭聲,蒼白秀美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
「他給你取名……叫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