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累了,聲音便漸趨低無。
最後,只剩下和緩倦累的呼吸聲。
顧驚寒睜開眼,拿出一枚早就准備好的定神符貼到容斐身上,然後起身,開始穿衣裳。
這三天里,他們玩盡了各種花樣,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因此糟踐了不少好衣裳。不過顧驚寒備得足,換上一身干凈整潔的,又拾了一個小箱子,裝上行李。
容斐身上的致盲符等到天亮便會失去效果,顧驚寒不想讓容斐看到他如今滿頭白發,氣息枯槁的模樣,所以該離開了。
他為今日做足了准備,事事都已妥當,也堪稱再無遺憾,但等打理好了一切,再來到床邊,看見容斐熟睡安寧的臉時,顧驚寒的心還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一眼一眼從那人眉眼上描過,胸口便如有錘擊般,一下一下,悶聲不響,卻疼得傷筋動骨,肺腑俱裂。
稍稍一動,便要擠出殷紅泥濘的血肉來。
顧驚寒以指為耙,輕緩地梳了梳容斐的頭發,然後駢指為劍,削下容斐一縷頭發,又斷了自己一縷白發。
他把兩縷發絲結在一處,用根紅繩綁起。
黑白絞纏,紅線勾連,卻刺目又心酸。
「這便算補給你的生辰賀禮,」顧驚寒注視著容斐的眉眼,將發絲放進一個早備好的盒子里,放到了床頭,「你今年的賀禮我要帶走了,興許再也還不回來,這一份當我補給你的。不喜歡……不喜歡也沒辦法,你就怨我吧。」
他低頭在容斐唇上親了親。
睡夢中的容斐有了這幾日的條件反射,接到熟悉的親吻便伸長了嘴要吻回來。
顧驚寒怕將他親醒過來,便伸出手指擋住那點舌尖,將人安撫過去。
等容斐再度睡沉,被定神符拉扯著短時間內醒不過來,顧驚寒才慢慢起身,拎起箱子,啟動這兩日布下的防護陣法,轉身離開。
連夜趕路。
次日天未亮,霜寒露重之時,奉陽觀的大門便被敲響。
小道士打著哈欠去開門,乍一見渾身半濕,風塵仆仆,很有些狼狽的顧驚寒,很是愣一下,像是想不到這樣模樣氣度的人怎么會搞成這樣。
想完,便趕緊把人迎進來。
「師父!師父!上次的顧施主來了!」
燈火從門前一直通到後院,燭光晦影在風雪中搖晃不休,將整個奉陽觀的清寂打破。
長青從睡夢中驚醒,鞋都顧不上穿,便匆匆跑了出來,看到顧驚寒便是一震,難以置信到近乎失聲:「大、大師兄,你……」
「進去說。」
顧驚寒眼帶倦色,率先進了門。
長青忙將自己失態的模樣撿起來,讓觀內的人都散了,轉身進屋關門,便急忙看向顧驚寒。
滿頭銀白,氣血已盡。
雖容貌不變,卻已是形同枯槁。
「大師兄!你……你這是怎么了?」
長青眼珠子登時便紅了,聲音發顫道,「天魔……天魔不是還沒發作嗎?怎么會……你連二十四年的壽數都沒有了……你要死了,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