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層燈滅,電梯到達。
易轍還沒從那個突然的牽手中緩過勁來,連找房間都找錯了方向,拖著許唐成白走了半個長長的走廊。兩個人好不容易找到房間,可開了燈,許唐成卻眯著眼看著那兩張床,露出一個很疑惑的表情。
他靠在牆壁上,易轍則站在一旁看著他。
許唐成歪歪腦袋,問他:「為什么是兩張床?」
易轍沒明白,兩個人,當然是兩張床了。他猜著他這話的意思,想著,難道他還不要跟自己睡一個房間?
而沒等他想出個回答,許唐成忽然朝他伸出手,拉著他的胳膊讓他靠近了自己。
「問你話呢?」
喝多了的許唐成,比平時要任性許多,不講道理許多,沒禮貌許多。
不過易轍喜歡。
「我們兩個人睡啊。」他輕聲解釋。
「兩個人睡……」呢喃著,許唐成將這幾個字重復了一遍。
易轍只覺得這幾個字從他的齒間飄出來,都變得格外好聽。一如電梯內的幽暗,房間內的燈也並不亮,是很暖的黃色調。他看著許唐成微微張開,又緩慢闔上的雙唇,手心忽然開始冒汗。
房間里的暖氣太足了吧。
他正要向後退一點,和許唐成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那雙一直是自己視線目標的唇卻突然動了。
唇上的溫熱,讓易轍的大腦中有什么東西一下字炸開,碎片一路狂飆,刺得他渾身各處都像是在顫抖。向後退的一步甚至是不穩的,手中裝房卡的紙袋也已經變形到誇張,易轍卻一點都沒察覺。
他急促著呼吸,作亂的人卻是一臉愜意的笑。
許唐成還靠著牆壁,問他:「你跑什么?」
易轍說不出話,他的下巴止不住地在顫,像完全失了控般,抖到他覺得丟臉。他不明白今晚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世界,到底這個時空是出了多大的差錯,才會出現這樣的一個場景他連在夢里都沒敢夢到過的場景。
易轍慌到僵住,許唐成仍一直笑,一直笑,直到逆著光,看到對面的人眼睛紅了,眼底有什么東西,隱約閃著,亮著。
不再看他,易轍低下了頭。
「易轍。」
低低的,他叫了他一聲。但似乎是第一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視線往下,掃到他緊緊攥著的拳頭,許唐成的心里是密密麻麻的疼。
他發現自己是如此害怕他會哭出來。他有些慌亂地伸出手去,想要去拽他,易轍卻又朝後退了一步。
到了此刻,許唐成才真真切切地看懂了易轍的忍耐。
不是今晚的,而是這么多年的。
他微微愣了一會兒,然後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忽然又笑著上前一步,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領。
易轍已經失了知覺,所以任憑他拉著自己靠到牆上。
一只手抬起來,摸了摸他的眼睛。易轍閉了眼,連呼吸都不敢。那個指尖在他的眼睛上停了很久,閉眼帶來的黑暗最終被一個聲音驚散,顫顫巍巍地,把光亮擁入了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