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容易攢了假期，從國外回來，走的也是這條路。

他記得那會兒，母親去世已經半年，他終於從傷痛中走了出來，跟人說話也會有說有笑了。他把手枕在了腦後，然後把鞋也脫了，盤起了腿，頂著一頭汗坐在林白的車上跟他計劃著。

「先回趟我家，然後咱們一起布置一下，張浩他們都准備好了吧。」

林白就回答說，「早就准備好了，開趴體的東西我也准備好了，鮮花也定了，蛋糕也定了，你就放心吧。」

蔣少明就放心了，沖著林白說，「等咱們安排好，我就讓王姨給我爸打個電話，就說家里了有急事，讓他回來一趟。理由嗎？就說……就說……」蔣少明那會兒想了半天，才說道，「就說花園里要修剪，讓他回來看著。那是我媽栽種的，他肯定舍不得讓人亂動。」

說到這里，蔣少明就覺得水到渠成了，「到時候，等他進門，咱們就可以給他個大驚喜了。保證難以忘記的一次生日。」

林白聽了還誇獎他呢，「你可太用心了，你爸得高興不得了。」

蔣少明就說，「我媽去了，除了我就是他最難受了。我知道這種感覺，我還好，我年輕恢復力強，我爸都這個歲數了，我真怕他走不出來，他倆感情那么好。他就我一個兒子，我不想辦法給他疏散疏散，還有誰呢！」

他記得，林白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他說，「好兒子啊。」

可他萬萬沒想到，回到家里見到的居然是另外一種景象，他爸爸並沒有傷心，他還娶了新老婆，帶著他奶奶住在他媽媽裝修的家里。然後很快，他就知道了，他爸其實一直都還有個家，還有個老婆還有個兒子，他們一家所有美好的生活都是假的，他忍了二十多年，不過是為了侵吞他們家的財產。

那種感覺就像是什么呢，就像是你二十三年的人生，在一剎那間，被完全摔碎了。

所有的教育所有的理智都在崩塌，他唯一想到的是，我要報復，不擇手段。

所以，他才做的那么決絕，在那樣的憤怒的支撐下，他無法控制自己溫和的對待他們。

這並非沒有影響，他得到了整個萬福，他沒在財產上吃任何虧，可是他的名聲卻壞了。林白有一次曾經說，「早知道，不回來給你爸過生日也好，不是說他對，而是由他慢慢告訴你，給你個緩沖，你會做的更得體。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人背後說三道四的。」

蔣少明那會兒不置可否，沒有回答。

可此時此刻他卻有了答案，他想，他是不後悔的。

他不後悔累成狗攢假回來給周昌榮過生日，因為這是兒子的本分。他不後悔跟周昌榮鬧得人盡皆知，讓自己名聲敗壞，因為萬福是姥爺一輩子的心血，他不能拱手讓人，這是他做外孫的本分。

當然，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回來，他怎么可能跟卓睿在對的時間遇見彼此，有了這樣一段感情？

想到這兒，蔣少明忍不住扭頭去看卓睿，卓睿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也回過了頭來，就聽見蔣少明用那種熟悉的口氣，甜甜的沖他說，「哎，睿哥，我好愛你啊。」

卓睿立時就笑了，他也想起兩個人剛相處的日子，回應他說，「哎，少明，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