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心中的惴惴也是真實的,就如同此刻真實地站在他面前的先生。
君默寧摩挲著藤條,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問道:「還每日練功嗎?」
齊晗毫不猶豫地答道:「回先生,練的,心訣、劍法,每日不少於一個時辰!」
「呵……」君默寧輕笑出聲,目光撇過齊晗日漸成熟的臉龐,說道,「是不是除了這些定了死規矩的事你不敢不做,其他的……就都
不重要了?」
齊晗不敢說「不敢」,先生擺明了有備而來;更不敢給自己找理由辯解,江南的事……連大師伯丞相都幾次旁敲側擊,是他一意孤
行非要把事情鬧大依次掩蓋孫世通被殺的事情。
見他不說話,對自己的徒弟了如指掌的君默寧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於是也就不再追問,換了話題道:「你宵衣旰食是為了江南
的事,其最終目的是為了掩蓋弟弟們殺人的真相。晗兒,你覺得你做到了嗎?做對了嗎?」
他做到了嗎?做對了嗎?
面對這兩個問題,齊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徹查江南官場的目的是為了轉移朝廷的視線,借此讓人遺忘京城命案,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他的目的達到了。這半個月來,沒有
任何一個人提及過京城命案,也沒有人說過孫世通這個人。
那……以後呢?是不是就永遠不會有人再提這件事?
當江南的事塵埃落定,當所有人的心平復下來,他們會不會想要問一問這一切的源頭是什么?為什么皇帝突然之間大張旗鼓地徹
查江南?這樣的念頭甚至不需要太多,一個、兩個足矣!
也許他們始終也不會查到什么;也許查到了也會因為他這個皇帝的態度而選擇閉口不言;也許有人會向丞相、甚至他這個皇帝稍
稍旁敲側擊一下……
那么,他這段日子以來所有的一切就成了……欲蓋彌彰!
「想到什么?」君默寧看著齊晗恍然般的神色,問道。
齊晗把剛剛想到的那些如實說了。
「再想。」君默寧只說了兩個字。
再想?齊晗被這兩個冷冰冰的字眼嚇得心都跳得快了幾分,還有什么比弟弟們的安危更重要的?
正在齊晗苦思冥想的時候,君默寧站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夜深人靜,萬籟俱寂,高高的宮牆屋頂矗立在黑夜中,圍起了這一
方至尊至貴的天地。其實拋開一切不談,齊氏的兩代帝王都算得上英明了吧,至少他父親在意的中州,的確正在朝著日漸繁榮的
方向走著。
如今是第三代帝王,他一手教養起來的齊晗。
君默寧負手而立,背在身後的雙手中依然是那根會帶來無限痛楚的刑具。今夜在齊晗到來之前,他一直都在猶豫著,是不是還要
如之前一般對他畢竟,剛剛過了二十三歲生辰的中州國君,已經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了。
可是齊晗來了,倉皇著、狼狽著來了,除了皇帝的衣冠鞋靴,如他一貫以來最赤誠的孺慕之心一般,守著他當年一句玩笑般的氣
話,跪落在他身前。
還是要教的……不管到了什么時候,只要他的晗兒還願意尊他一聲『先生』,他就手持誡具,扶他、助他走一條不那么辛苦的帝王
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