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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路他們走得很慢,慢到眼見熟悉的家門時,天自然而然地亮了,人該不該也要醒了。

民警安排派出所的老師傅駕一輛皮卡車送程心回家,並交代他見到程心父母時,好好教育一番。

正要出發,恰縫昨晚送她去派出所的軍人仍在廣場上巡邏,程心特意過去再次感激對方:「謝謝你,叔叔。」

「不用謝,應該的。」軍人謙謙一笑,拿手正了正軍帽,又道:「另外,我不算叔叔,我今年才18歲。」

程心:「……」

開車的老師傅起初跟程心聊了會閑天,上了大公路後他就不再說話了,車開得又快又穩。

窗外的風景流光掠影,比火車上看到的稍為豐富。原本從南京坐車去淮安,再轉車去銀湖縣,再再轉車去白應村,前前後後至少折騰七八個小時,如今老師傅一路踩油,又省去不少周轉的時間,不過四小時,程心就見到了那棵自己口中、夢中的榆錢樹。

老師傅把皮卡停在村口外,打算隨程心一起回家,教育教育她的父母。

程心卻百般阻攔,「我阿爸什么都不要,就要臉!你放心,這里我很熟,大不了我躲三舅家!」

她好說歹說,終於勸服老師傅駕車離開。

程心松了口氣,仰望那約摸四層樓高的榆錢樹,緩了一陣,才抬步往村里走。

時值晌午,也許家家戶戶都在屋內吃午飯,村里行人少,聲音小,格外安靜。

這條村在浩瀚的中國里普普通通,寂寂無名。它沒有驢友必訪的景點景色,沒有響譽全國的名菜佳淆,交通也不發達,甚至可能連快遞員都不太青睞它。然而程心來了,上輩子更是每年至少來一次,僅僅因為這里是他的故鄉,從村頭到村尾,都有他生活過的足跡。

程心舉目張望,這將會是她最後一次踏上這片土地,以後的以後不會再來,後會無期。抱著決別的斗心,這些在外人眼中乏味可陳的村景,貧瘠平凡的村屋,此時此刻對她另有意味。

多虧白應村幾十年不變的村貌,程心輕熟地在交錯無章的村道里七拐八拐,直至視線內出現一段長長的彎路。

路寬約兩米,蟒蛇一般在平坦的大地上蜿蜒向前,兩邊是錯錯落落的油菜花田,東一堆西一堆,沒有規模不成壯觀。田間會零零星星地冒出幾戶人家,最省錢的泥磚房猶如敗瓦,昭告著此地並非童話世界。

當年他倆開辦小五金廠,賺了些錢後,他讓父母把泥磚房推了重建。重建的房屋自然比原來的更結實,卻毫無美觀可言,尤其二樓外牆一圈陽台,再用玻璃窗圍起來,實在丑。程心每見一次就吐槽一次,感覺花了錢沒建好房,虧。他笑道村里人就喜歡這樣式。

那時候她以兒媳婦的身份陪他回來探望父母,先幾年大家相處得挺愉快,後來見她肚皮沒動靜,某些眼色表情就不言而喻了。

程心對著蔚藍得跟假似的天空嘆氣。她心底攢了許多話,許多上輩子沒有問的話,等會見面了,一定要親口問他。

不管他回不回答,哪怕他當她瘋子,也要問。

印象中順著這條彎路,大概三四百米處就是他的家。程心邊思忖邊移步,眼睛不放過任何一處房屋,可走了不多久,腳步就僵了。

阿姨罵她冷心冷肺,阿媽罵她不負責任,外婆間接批評她無心裝載人,程心不願意承認這些罪名,畢竟世界上尚有那么一個人能證明她不是。

可不,她可以憑著一個數十米開外的年輕背影,就認出那是誰。假若她如長輩所說的那樣,試問又怎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