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的送不送花的問題,而是另有深意。
郭宰認真地點點頭。
程心笑得奸狡,仿佛他上了什么當,陰氣怪氣說:「那我帶你去附近的花店買。」
「那里的玫瑰花更新鮮?」
「不,那里有康乃馨。」
花店在校外不遠處,傍晚時分,許多上班族放工路過會買一束回家,也有校園情侶以買一束花作為浪漫約會的指定序幕。總之幾家花店的生意都不俗。
程心隨意挑了家,指指某束新鮮的白色康乃馨,讓老板包起來。
郭宰好氣又好笑:「我不買,我不買這花送你!」
程心:「你不買,我買。宿舍花瓶只插玫瑰寡到無朋友,我要多買幾樣調和調和。」
郭宰無語,見她當真要掏錢,急急按住她的手,搶著付。
不管什么花,好歹是花對不對,他送。
拿錢包時手滑,錢包掉地上了,郭宰彎腰去撿。
此時一個人走到他身側,說話:「寶兒,我們買這束滿天星好不好?」
郭宰聽見,撿錢包的手指像臨時沒了電的機械手,定住了。
那人一樣樣講解各種花的名字,「這叫滿天星,像不像天上的星星啊?那種呢,是玫瑰,以後有男孩子送你玫瑰,代表他喜歡你喔,到時記得帶他回家讓媽媽幫眼。這叫雛菊,這叫郁金香……那叫康乃馨,就是母親節你送給媽媽的花。那是木綉球,父親節你送爸爸的,記得嗎?」
聲音溫柔和緩,邊教邊哄,耐心且細致,於喧嘩吵雜的街頭里,是另一種安寧的存在。
郭宰手指動了動,撿起錢包,緩緩站直腰,轉頭望向身邊那位中年婦人。
對方背對郭宰,穿深藍色連衣裙,燙了個短頭發,懷里抱著一個肥嘟嘟的小女孩,手指著花,輕聲細語說著話。
小女孩不過兩三歲,懵懵懂懂,蘋果臉上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亂竄,一時看花,一時看抱她的媽媽,一時看過來,對上郭宰的目光。
郭宰張了張唇,卻猶如啞巴,未能發出任何聲音。他凝視著女孩,想從她臉上尋找什么。
小女孩晃晃腦袋,黑溜溜的眼睛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沒一絲留戀。
中年婦人嘴里一直念念有詞,她轉身看這邊的花。
郭宰大慌,下意識背過身想逃,卻撞到站在他另一邊的程心身上。
程心雙手握住他手臂,穩住了他。
他倆看上去,與附近成千上萬的年輕情侶沒有區別,中年婦人沒有留意他倆半分。她仍專心給懷里的小女孩說花名,講花語,不亦樂乎。
不知過了多久,她買了一束滿天星與木綉球,抱著小女孩遠去,話沒停過:「我們去接爸爸放學,爸爸看到寶兒買的花一定很開心。寶兒以後也要像爸爸一樣,好好讀書,做個有用的人……」
溫柔的話聲漸行漸遠,直至無聲無息,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原地,程心的鼻尖頂著郭宰的胸膛,他身上有干凈的清皂味,「砰砰」「砰砰」的心跳聲急促清晰,胸膛也極慢地上下起伏,然後她聽見一聲沉抑的長長的嘆息。
程心歪歪頭,視線越過郭宰的身軀,朝那個方向遙望。曇花一現般的人已經被黃昏街頭的人潮淹沒,將來能否再見,也許就要看緣分的考驗。
程心展開手臂,輕輕摟過郭宰,輕輕拍撫他的後背,耳朵重新貼近他的胸膛,聆聽他一點點平靜下來的心跳聲。
「喂,你們買不買的?一共18元!」花店老板將包好的康乃馨遞給他們,可遞了半天,那對年輕人就不接,忙著當街當巷摟摟抱抱。
程心抬頭看老板,「不買了,抱歉。」
她拉郭宰離開。
郭宰反扣住她的手腕,從錢包掏出20元遞給老板,接過花,不等找錢就牽著程心,朝與中年婦人離開的相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