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1 / 2)

做戲(H) 冬日櫻桃 1828 字 2021-02-21

顏徵北的目光隨著一步一步向門外走的女孩子,他以為她至少會回頭看一眼的,可她沒有,便這樣出去了。

這樣倒顯得他很自作多情。

他目光了回去,床邊的那個中年女人打量著他,眼睛里有一些猶豫。

她臉上有憐憫,有掙扎,興許在人性和良知里面躊躇,哦,自然要躊躇,躊躇要不要就讓他這么死了。

他自然不想死,好容易逢一個女孩子路過,還大發善心的同他送水與吃的,更好容易撐過了一個漫長悶熱的夏日。人的求生欲往往因為吃了苦頭,總覺得不把虧掉的找回來,便很不值得。

可他要同這個人裝可憐求同情嗎,也或者並不用裝,他已經很不體面了,這個時候落幾滴眼淚,或者囁嚅幾句懇求,大概更加順理成章一些。

然而自尊心還是撐著他,既撐著讓他活下去,又撐著讓他送死,他便這樣看著那個農婦,目光冷靜,沒有波瀾。

她穿一身粗布,面上是勞作印下來的風霜,旁人看了,應該覺得是個普通老實的鄉下女人,可四少忍不住將她看的狠毒又可怖。

她已將他扔在這里兩天了,興許今天來,就是來看他死了沒有。就像廚子把活蝦扔進鍋子里,過了一會再打開鍋蓋看一看,是否已經轉紅色了。

如果沒有,是再燜一會,還是開大火?

那么這個女人,是要掐死他,還是繼續不給他米水,讓他的命耗在這個棚屋里?

四少突然想笑,興許他面上的輕蔑也看的出來,她去給大太太做劊子手,能賺到幾個錢,他這條命,會否讓她從此便脫離了農家,飛黃騰達了呢?

又興許殺了他,也不過就是一袋金子,或者一句承諾罷了。

他越這樣想,就越發不想去求饒,他畢竟是司令府里出來的四公子,自幼男子漢的氣節看的比命還重。

從沒有哪個男子漢臨死前要同一個農婦求饒的,他想。

縱然為了一點點求生的可能性,也不該丟掉軍人世家的臉面。

四少面上那一點剛毅,大約被他臉上的水痘遮蓋了,又興許還是讓那個農婦察覺了,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吳大嬸拿起靳筱放在一旁的碗,方才那孩子留下這只碗,沒有說什么,吳大嬸也沒有喊她帶走,像一種無言的妥協。

她吸了口氣,眼睛也因此瞪大了一些,雖然在給自己打氣,看起來卻有些猙獰,像在做另一種殘酷的決心。吳大嬸舀起一勺小米粥,還是溫熱的,可再放一會不定就涼了。她粗糙的拇指抓了抓碗沿,終於下了決心,將那沉重無比的一勺粥遞了出去,擰著發澀的喉嚨開口,「原以為你得了什么瘟疫,我也不敢來。」

米粥送到四少的唇邊,他目光閃了閃,終於還是軟下來,張了嘴。吳大嬸看他艱難的吞咽,嘆了口氣,因覺得虧心,沒有同他對視的底氣,又去看自己看不出顏色的圍裙,「你也不要恨我,我也怕。」

她不過是個婦道人家,連這個村子都沒有出過,從來都靠做大太太的遠方親戚,每年得一些恩惠,拿一些好些的布匹,給孩子做件新衣裳,在庄子里有些臉面,就是難得的喜氣了。

貧窮的日子過得久了,面對禍端,就只能麻木,只能做別人的走狗。每一個拖家帶口的父母,都沒有什么骨氣,縱然受了窩囊,縱然良心過不去,可為了家里跑來跑去,還不能自力更生的娃娃們,又只能忍耐下去。

好像生了孩子,就得做最沒出息,最膽小怕事的那一個。

她自然說不出這些道理,只是有些卑微地笑了笑,「哎,既然是水痘,那還好,那還好。」

吳大嬸目光飄到他身上,終於母性戰勝了恐懼,讓她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要多狠心的爹娘,才會不要你了?」

這村子里,爹娘狠心的,也不止顏徵北一個。

可那一個,他卻怎么也遇不著。

他既退了燒,又有了三餐補給,雖然都是米粥,頂多放一些咸菜,可也確實讓他身體慢慢好起來。

他臉上的水痘慢慢下去,可還有一些印子,但也沒有這么可怖了。

吳大嬸有時候會讓他出去走一走,逢了人就說是自己的侄子,瞧見過他被送來的人,也都不說破,跟著喊他「楊楊」。

他心想什么鬼名字,吳大嬸的小兒子有時候追著他喊「楊楊」,他要么裝作沒有聽到,要么便真的沒有反應過來。

吳大嬸家里幾個人,雖然小孩子頑皮了一些,卻還是和善的,

幾個小孩子,聽說屋棚里住了個人,都很好奇,當娘的自然不會讓他們胡鬧,他們便有時候偷偷踮了腳,從小窗外往里面看。

四少看見幾個小腦袋擠著去看他,好像他是從鄰村牽來的什么稀奇動物,都爭著要去看幾眼。他雖面上一幅未察覺的樣子,可瞧見那扇窗,又想起那個女孩子。

她真的就沒有來了,也不怕他就這么死掉了。

真是狠心。

四少叼了跟稻草,他便這樣自作主張的把自己,同那女孩子扯上關系了,不來看他就是狠心,只送一次飯就是絕情。

好像救了他就會攤上頂大的麻煩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