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車(1 / 2)

做戲(H) 冬日櫻桃 2138 字 2021-02-21

四少還要說些什么,趕巧劉士官掀了簾子進來,「快過了飯點了,督軍和夫人要不要去餐車用午餐?」

他同早上比,不再是一開始事事賣力的殷勤,恢復了平日謹慎周全的樣子。

顏徵北看了他一眼,方才他對屬下著實苛刻了一些,這會他頭不這么痛了,便點點頭,語氣緩了許多,「你吃過了沒?一會也去吃一些。」

沒有外人在,劉士官又是他貼身的近從,居上位的,私底下,反而要和顏悅色,恩威並重,這是御下的道理。

四少站起來,劉士官忙幫他將包廂的竹簾拉起來,瞧著四少面色好些了,他才陪著笑,「還沒有,餐車的東西做的不錯,督軍嘗嘗合不合胃口。」

他又望向靳筱,瞧著她也要走出去,便把簾子又卷了卷,實在他是想殷勤一些,因曉得同少奶奶示好,反而更討長官歡心。

可他這樣子,倒顯得靳筱的個子比四少還高,才要把簾子卷到頂才行。

劉士官其實是個娃娃臉,個子不高,這會有些力的樣子,落到靳筱眼里,臉上便含了一點笑,卻又抿去了。

因劉士官這樣笨拙,多半並不是個慣會逢迎的。

四少身邊有這樣的人,其實是好事情。

她跟上四少,走了兩步,又笑著同他道,「坐久了,這樣動一動,也很好。」

顏徵北方才睡得雖然不久,也確然睡過了用餐的高峰。

四少從一等座到餐車上,一路上瞧著用餐的已沒有什么人了。坐進了包廂,他才抬手看了看表,已是下午兩點鍾。

四少笑了笑,有一些不好意思,「怪我,」他伸手招呼服務生,眼睛卻看向靳筱,「餓著你沒有?」

他們坐在餐車的包廂里面,劉士官已被他打發去外面用餐去,便不必餓著肚子在四少身邊候著。

靳筱撐著下巴,去看餐車外面的風景,搖了搖頭,「吃了一些點心了。」

其實沒有。他那會腦袋壓在她肩膀上,她並不敢動,怕弄醒他。列車上睡得原本便不舒服,再中途醒過來,人會很難受。

夫妻之間,日子過久了,便曉得說一些小小的謊,反而讓彼此心里舒服一點。

菜單上東西倒很多,據說這一段行程的飲食,被一家頗知名的旅行社承擔了,做的致可口,很受好評。

價格自然也不便宜。整個火車上便只有這一小節餐車,大多數的平民都選擇在停靠的時候,去買窗外小販們叫賣的食物。

煮毛豆,或者烤地瓜,那是平民在列車上的飲食。有運氣好的,能花幾塊錢,買到一只香噴噴的油雞。可若遇到了黑心的小販,列車一開,打開包裹的玻璃紙,發現其實是一只小小的鵪鶉,或者干脆偷換成了烤烏鴉。

可車已經開了,無法同小販撕扯,便只能扔掉,或者吃兩口,剩下的旅程,就憋了一肚子氣。

好像人多半的煩惱,都來自於錢,想要省錢而反而吃了虧,或者想要發財卻又折了本。

可若不必為錢財煩惱呢?會否日子就一點苦頭都沒有了?

好像也不是那樣,一只飛蟲落到了窗戶上,靳筱偏了偏頭,沒有注意四少喊她,等她回了神,他已經把菜單推給她,「看一看,吃些什么。」

餐車上的飯菜不錯,縱然不比家里,也能看出是大廚的手筆,車上的餐具都是舶來品,上面印著產地,似乎來自德國。

他們從包廂出來,劉士官已經候著了,包廂外也沒有多少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幾位,有抱著孩子的,或者喂孩子喝一杯熱牛奶,想來方才飯點的時候,沒有顧上吃。

靠近門的地方,坐了一大家子人,已經用完了,正在付賬。似乎因用的是餐券,日期有些不對,讓服務生有些為難。

靳筱同他們還有一點距離,便聽見那還抱著孩子的婦人,聲音尖細,「怎么就用不得了?印的時候怎么不說?」

雙方爭執了幾句,那婦人又叫道,「你曉得我們是什么人?這樁事情我捅到軍政府去,讓你們全都回家喝西北風!」

女人撒起潑來,便有天然的氣勢,可是這餐車原本裝修成了西餐廳的樣子,聘的也是知名的廚子,旨在招待頗有地位的乘客。她這么一叫,旁邊的幾位客人也都側目偷偷打量。

若真讓她吵吵鬧鬧的,弄得像市井,像菜場,恐怕更不好擔待。那服務生又看了眼餐券,嘆了口氣,起來,也不再說什么。

那婦人說的話進了顏徵北耳朵,教他皺了皺眉頭,大抵覺得這一家子既不體面,又很市儈。

到底他是個少爺,並不知道政府最底層的小官員們,日子是如何過的。體面和尊重,同一大家子享用一頓昂貴的午餐相比,實在是可以輕易丟棄的事情。

靳筱她母親也曾經這樣,拉扯著一群孩子,像一個好斗的母雞一樣,去爭吵,去撕扯,為了什么?好像是一筐雞蛋,或者是一趟順風車。

她身後的孩子和丈夫,也同那一大家子一般,是冷漠的,是木然的。心里頭覺得丟臉嗎?興許是有的,不然也不會擺出作壁上觀的態度。

縱然東西也吃到自己的肚子里了,卻把渾水都留給做母親的來攪和。

靳筱突然想笑,原來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曾經的自己是這樣的,埋在那兩個男孩子里的,一張麻木的,臉譜一般的素面。

這感覺新奇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