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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則鳴 宋曇 1246 字 2021-02-21

不忙,笑了笑,道:「有我看著,他敢生甚么心思?實在是阿娘你考慮不周,我才要帶他上街一轉。」

徐阿母皺眉不解,嘴一撇,尖聲利氣地反駁道:「我哪里考慮不周?他能進咱們家的門兒,算不得是我的考慮?」

徐三娘飲了口茶,漫不經心地應道:「你瞧瞧他這衣裳,都是和貞哥兒混著穿的,且不說這衣裳短手短腳,極不合身,就說這主仆兩個穿一身兒衣裳,真是足上首下,冠履倒施,沒半點兒規矩。等旁人來了咱家,把這事兒傳出去,平白污了貞哥兒的名聲。」

徐阿母一聽,立時沒了脾氣,但她這人,便是知道自己錯了,也是死鴨子嘴硬,絕不服一絲的軟。她只斜睨著低眉順眼的唐小郎,冷哼了一聲,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能說。趕緊出去賺銀子,攢你自個兒的婚幣禮去罷。」

徐三娘立起身來,轉過身去,邊往門口走去,邊負手而笑,道:「得嘞,我這做閨女的,這就給你賺買瓜子兒的錢去。」

走了兩步,她回過頭來,挑眉看向唐小郎,朗聲道:「你還愣著作甚?趕緊歡天喜地迎上來,也不枉我為你這一番口舌。」

唐玉藻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眯眼而笑。他連衣裳也顧不得換,當然,也沒得換,這就帶上薄紗遮面,提步跟了上去。

一主一仆到了縣衙,唐玉藻停了步,候於人群之中,徐挽瀾則是大步上前,行走如風,入了堂中。

唐小郎不曾見過這等場面,自是新奇不已。他踮腳舉踵,延頸而望,遙遙見得三班六房,立侍兩旁,好似天師下界,煞神臨凡,威嚴至極。再細細看那一干吏役,雖都是女子,卻個個生得人高馬大,身軀壯實,更有甚者,面沾假須,須髯如戟,左臂雕青,右腿刺花,這副猙獰面貌,著實令唐小郎望而生畏,被嚇唬得不輕。

他暗暗咂舌,忙又看向徐三娘,卻見這娘子穿著青布衫兒,淡淡釵梳,玉珠墜耳,正笑容可掬,半彎著身子,與一跪在地上的小老頭兒說些什么。那小老頭鶴發雞皮,瘦骨棱棱,更有沉枷鐵索在身,瞧起來十分可憐,這不是別人,正是那因著一塊墓穴寶地,攤上了這一灘污泥濁水的蔡家鰥夫。

與徐三娘對打這一樁案子的,自然是穿著紅衫兒,梳著高髻的秦嬌娥。而立在她身側的,即是將蔡家老兒舉告到衙門來的那婦人,因與蔡家鰥夫沾親帶故,姓氏也是一個蔡字。

兩方垂手恭立,只蔡老兒因被獄,不得不伏首跪在堂前。而今天這一日,兩個冤家對頭,連辯三堂,自是引了不少赴官聽審的閑人,群聚而來,圍到了儀門前頭,便連那向來沒譜兒的崔鈿崔知縣,都不曾姍姍來遲,不多時便行步登堂,坐到了匾下案後來。

崔知縣高高在上,不語而笑,先瞧了瞧傲然而立的秦嬌娥,又看了看低眉帶笑的徐三娘,接著挽袖抬手,大力一拍驚堂木,高聲道:「人既都來齊了,那便也毋需多待。有冤的趕緊報冤,本官今日,便替你吐氣伸冤!」

她此言一罷,秦嬌娥便抱拳上前,先將這案情高聲陳述了一遍,隨即斜睨著徐三娘,負手說道:

「這蔡家老兒,其罪有二。一來,我朝國策有言,男子若非貴籍官籍,斷然不可識字,更不可著書立作。二來,依照國策,這著書立言之人,懷鉛吮墨之時,必須將女子作為書中主角。識字已是大罪,著書更是罪上加罪,足可見這蔡老兒有謀逆不軌之心,當喂以鋸末,吞以泥鰍,再行『三分』之刑,殺一而儆百。

而我身側的這位蔡娘子,依照國策,屬舉報有功,更算得上是大義滅親,實當獎拔公心,賞一勸眾。蔡老兒早年喪妻,無兒無女,又無營生可作,蔡娘子時常接濟,亦算是十分有心。蔡老兒別無長物,只後山有一塊地,尚能換些銀錢。他伏法之後,依情依理,都該將這後山寶地,獎予蔡娘子之手。」

喂以鋸末,顧名思義,便是把鋸末和水兌到一起,逼著犯人吃下。所謂吞以泥鰍,就是將細小鐵鉤放入魚腹之中,讓犯人吞下。這兩種刑罰加在一起,犯人便會腸胃出血,腹痛難忍。而無論犯人死活不死,都會被處以「三分」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