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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則鳴 宋曇 1248 字 2021-02-21

,在潘亥身側坐下,並不看向他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良久過後,才輕聲說道:「你是啞巴?」

「不是。」潘亥薄唇微啟,冷冷淡淡,吐出兩字。

徐三暗暗一嘆,又溫聲說道:「你以後有何打算?我盡力為你安排。」

潘亥聽後,停下了浣衣的動作,沉默半晌,接著忽地抬起頭來,直直盯著徐三,用稍稍有些蹩腳的漢話,咬著牙說道:「我聽他們說,你是個大官。我不知,你為何要救我,但是你要真想救我,為何不將那些賊人全都處置了!」

他說得磕磕絆絆,斷斷續續,向徐三講起了自己的遭遇來。卻原來潘亥的生父乃是金人,母親則為漢人,大宋攻來之後,他的父母雙雙死於戰亂,至於他自己,自打戰事一起,則忽然被金人、漢人兩邊都排擠起來。無論是金人還是漢人,都說他是「非我族類」,視之為異己。

潘亥沒讀過甚么書,從前靠著喂馬養馬,勉強糊口。後來有人對他說,似他這般的人,按著宋朝律法,該要劃為賤籍,接著連哄帶騙,軟硬兼施,竟逼得潘亥簽字畫押,賣身為奴。

這賤籍之制,徐三在北地並未明文推行,可以算是模糊處理,但若上綱上線,嚴格來說,潘亥簽的這賣身契,放之宋國,確有法律效力。潘亥若是在北地告到官府,勝訴的可能,實在少之又少。

如此一來,那人騙來了身契,潘亥便就此淪為賤奴,後來又流落青樓,三番五次逃跑,每次都被抓回來毒打,以至於渾身上下,竟體無完膚。

徐三聽過之後,眉頭緊皺,半晌過後,仍是無言以對。

潘亥所言,她心中自是有數。如今的北地州府,雖然已恢復秩序,日漸繁榮,但在這太平景象之下,仍舊隱藏著極其嚴重的社會問題。男人與女人、漢人與金人、窮人與富人……最極端的矛盾,都積壓在這北方一帶,不知何時,觸而即發。

多年以來,徐三這兩路總督,當得也是辛苦。她不敢激化矛盾,所能做的,不過是維持、平衡、調節、穩定。從前她做京官、當將帥,都比不得這總督難當,上不敢積威震主,折了皇帝的氣勢,下還要權衡輕重,取舍得當,力爭讓整個北方,民安物阜,天平地成。

她若是敢說潘亥之身契,並無效用,那就是在打大宋律法的臉,就是在明確否認大宋朝的籍貫制度!也恰恰因此,她只能以徐挽瀾的身份救下潘亥,卻不能以兩路總督之名,施以援手,清查肅整。

夜半霜寒,蟬聲嗚咽,徐三坐於涼階之上,默然良久,終是決定抬起頭來,對著面前的少年,坦然說出她的無可奈何。可當她抬起眼來,直視著潘亥那雙褐色眼眸時,她看見潘亥眸中閃著淚光,薄唇緊抿,緩緩說道:

「你,當真救不了我嗎?」

徐三心上大震,一時忘言。

她怔怔地看著那副熟悉的面容,恍然之間,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的淮南壽春,但見花影婆娑之中,那清俊少年,一襲白衣,眉間點著金粉花鈿,手持纏枝蓮紋的花澆瓷瓶,長身玉立,對著她溫柔輕笑,口中則哀哀說道

三娘,你救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