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chapter1
黑夜看不到盡頭,比人生旅途還漫長。
聶誠掙扎著掀開眼皮,很快又跌回毫無希望的噩夢。
他幾乎不喝酒,從沒經歷過宿醉,醒來後不知身在何方的經歷只有兩次。第一次是在出警時,他被歹徒一棍擊中後腦,清醒後闖入視線的是同事死不瞑目的面孔被一槍爆頭,尚未來得及痛苦就帶著不敢置信的震驚倒下,血順著前額的彈孔流了一地,蔓延過砂礫一直流淌到他耳邊。第二次是因為毒販的報復,他被吊在半空中,十個人當著他的面輪`奸他妹妹,然後一棍棍將她打死。他們沒殺他,讓他比死更痛苦地活著。
經久不斷的尖叫刺激著他的鼓膜,令他作嘔。
絕望隔絕了一切,他無法呼吸,更加劇烈地掙扎。
大腦終於感受到了危機信號,手臂抽動,輸液針立刻見了血。
聶誠在刺痛中猛然驚醒,像剛獲救的溺水的人拼命呼吸,不及慶幸擺脫夢魘就再次跌入不知身在何處的恐懼。意識漸漸到了身體的反饋,頭疼欲裂,比手背的針孔更難以忍受。冷汗浸滿發梢,濕透了病號服,頸側多了道抓痕,沾了汗,火辣辣地疼,其它皮膚卻冰涼,比挨了一晚上夜露的屍體好不了多少。
幫他換液的護士來了,聶誠問她這是哪。
護士見怪不怪地瞟他一眼,沒有回答,她離開後醫生很快就來了。
他掃了一眼醫生的胸牌,問:「張醫生?」
張醫生年逾五十,皺紋添了慈祥,他說:「這兒是市安定醫院。」
聶誠微怔,又有些了然。
張醫生繼續說:「你昨天來時有驚恐發作的表現,剛填完個人情況就昏過去了。你之前的主治醫師馬大夫出國交流了,我跟她聯系過,我們都覺得你不用太擔心。」
聶誠稍作沉默,說:「我不記得我怎么來到這里。」
張醫生說:「你可能遇到了創傷情景,不自覺地回避了這段記憶。」
聶誠緊張起來,「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即使是最初的……誘因,我也沒有忘記。」
張醫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ptsd有很多種臨床表現,不過我也考慮過你可能是心因性失憶。先休息幾天,看看再說。」
聶誠默然。
張醫生轉了話題,說起昨天他昏倒後,三個女護士又托又抱才把他安置上擔架,又說警察這個行業壓力太大,讓他趁著這幾天好好休息。
聶誠禮貌地應了,在張醫生離開後陷入了沉思。
他搜尋記憶末端的蛛絲馬跡,最後的印象是周五晚上在家里寫上次突圍的行動報告,寫到十點多,洗個澡就睡了。再然後呢,他左思右想,半邊腦袋針扎似地疼,除了回想起跌入黑暗的噩夢,一無所獲。
7月12日,周六,那天發生了什么?
不祥的預感撥動他的警覺神經,讓他忍不住想遠離人群,越遠越好,最好圍困於孤島上,周圍是滔天駭浪,誰也別過來。
同母異父的妹妹郭英被殺害後,聶誠陷入極端的自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