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自己也沒留余地。
這天聶誠的話多了起來,他勸姜准:「我沒事,你去吃飯,讓他們問。」甚至「僭越」地對張傑明說:「你盯著你們副隊,別讓他胡來。」
第四天,下了兩天的雨終於晴了。
江天濤親自來接人,姜准回避了,邵隊好話說了一車,江天濤才氣平。
他也明白刑偵隊工作壓力大,出了公安局又勸聶誠:「我那天走時看見刑偵隊的小年輕們議論著要找姜准評理,有個小姑娘急得直掉眼淚。你該配合還得配合,別記恨他們。」
聶誠笑了,「怎么會呢。」
江隊直接給他送到家門口,他又道了謝,這才真正松了口氣,一步深一步淺地往樓上走,眼前的黑影越來越多。
他擰開房門,眼睛不自覺地合上,只有三步遠的沙發仿佛在天涯海角,他想直接癱倒在地。
「回來了?」
有人!
聶誠立刻警覺,抬眼看到的是姜准的面孔,最後一根弦終於也松下來,任由他架著倒向沙發,閉上眼睛就進入深度睡眠。
第4章chapter4
興義巷沒有女性的屍體,你為什么還會失控?
聶誠反復地自問。
失控這個詞像一枚鋼針,直接刺穿了他強大的神屏障,讓雜亂的記憶紛至而來。
他第一次理解這個詞時是八歲,失控的是他媽媽。
當時的事仿佛還在眼前,他放學回家,媽媽在廚房切菜。那天她帶的班不是她的晚自習,回來得很早。
他照常回屋寫作業,快到六點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他以為是爸爸回來了,他本來說要加班竟然趕回來了。媽媽先他一步去開的門,門外的不是爸爸,是另一位穿著制服的警察,年齡有些大,他之前沒見過,他身後跟著的另兩個叔叔倒是很熟悉。
為首的中年刑警抿著唇,眼淚在布滿血絲的眼眶里含著,他面色冷硬,一句話沒說,並攏腳跟給媽媽敬了個禮。
他不明所以地鑽到他們中間,仰著頭看他們警帽下悲痛的面孔。那時他還太小,還不能將悲痛和死亡輕易劃上等號。
媽媽攬住他的肩膀,輕輕推著他說:「回房間關上門,不要出來。」
他從來都很聽話,忍下好奇心,只悄悄錯開一道門縫向外打量。
他們說了什么,又朝媽媽敬個禮,抵著太陽穴的指尖緊綳得發白,將痛苦、遺憾和自責無言地傳遞出來。
媽媽捂緊嘴,倚著門框流淚,她向丈夫的三位同事鞠了一躬,送走他們後軟倒在地上哭了很久。
他幾次想沖出去抱緊她,但是超乎他認知和承受范圍的悲傷卻讓他停下腳步,他似乎知道媽媽再無力應對不知所措的兒子。
後來他又遇到了那位中年刑警,知道了他叫邵青雲,親眼看他挨了槍子兒還能談笑風生,忽然覺得那天他其實也失控了。
失控,似乎都和死亡相關。
自從警校畢業,他見過了太多死亡,多到對血腥麻木,終於讓悲憫勝過了悲傷,再沒什么能動搖他心中的良善。
他那份良善頗點「以萬物為芻狗」式的「不仁」,讓他美好得近乎完人。
「想想你自己,想想關心你的人!」
姜准曾指著鼻子罵他,罵了他很多次也沒能把他罵醒。他改不了,付出了代價也改不了,那根筋硬是擰在一起,執拗得讓人生氣。
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起,習慣了時刻待命的聶誠對這個聲音十分敏感,就算噩夢再深也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