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第148部分閱讀(2 / 2)

搬山 未知 5800 字 2021-02-22

梁辛等人正靜靜等待一旁,就連呼吸都改做內息,生怕會發出一點動靜,打擾到天嬉笑。飛舟自遁入小乾坤後,他們就無法再探知外面的情形,連輪回雙鬼被釋出趕來都不知道,更毋論其他。

又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天嬉笑終於長吁了一口氣,饒是他平時性子沉穩,現在也忍不住笑道:「諸位仙長,都弄妥了,只待宗主一聲令下,咱們便重返中土」

說著丑娃娃轉回頭去看梁辛,滿擬幫主大人也會滿臉歡笑,不料一望之下,天嬉笑大吃了一驚:不知為何,此刻梁辛額頭上青筋暴露,雙目染血,臉色更是猙獰憤怒,仿佛要擇人而噬

尤其可怕的是,在他手上頸上臉上,所有裸露的肌膚處,都好像突然生了白癜風似的,悄然爬出一塊塊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斑,只不過這些斑不是白的,而是黃丨色。

土黃丨色的銹斑

天嬉笑神情驚駭,閃身來到梁辛身前,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捉他的脈門,想要探查宗主中了什么邪。可還不等他碰到梁辛,小活佛就大吼一聲:「碰不得」說話間,一把推開了丑娃娃。

天嬉笑也一驚而醒,梁辛此刻的情形異常,不明狀況時萬萬觸碰不得,否則害人害己,當即轉目望向小活佛:「宗主的樣子有些像走火入魔,又好像被土毒侵染」

小活佛眉頭大皺,接口道:「另外,還有點像被強行灌頂。」他和憨子心思相通,曾於對方殘損的記憶中,見到過大活佛當年入選十三蠻時,被門宗師長灌頂時的痛苦,和梁辛現在的情形的確有幾分相似。

天嬉笑長長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鎮靜了些,不再去毫無意義地揣測梁辛現狀,而是指了指飛舟,問道:「那咱們現在走不走還請小佛爺做主」走不走這件事,丑娃娃可不敢做這個主。

小活佛哪知道該走還是不該走,琢磨了片刻,彎腰去脫鞋:「待會扔起來,鞋面向上咱就走,鞋底朝天咱就留」說著,扔鞋

小佛爺忘了一件事,腰際之下都是柔軟細沙來著

隨即小活佛愣住了,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等等看等等看吧,要是一會他醒不過來,咱就再扔一次。」說著,他伸手,把直直插在細沙中的鞋子取了回來。

第三四七章 兩惡相爭

不久之前,舟內細沙已起,但天嬉笑尚未完成諸般細節操作時,梁辛忽然耳中聽到了一陣怪響,乍一聽上去,好像是人吼馬嘶怒嘯與慘叫咒罵與哭號混在一起,可再仔細分辨,卻又不是什么哭聲,而是來自冥冥之間,由元魂戾氣所凝化的銳響;

繼而,他又嗅到絲絲縷縷的血腥氣,雖然不算濃重,但卻腥臭到了極點,熏人欲嘔;同時眼中也顯出了幾滴血色,不過是寥寥點點,但每一滴都足夠鮮艷,紅得讓人心驚肉跳。

怪聲越來越響,漸至震耳發聵;腥氣越來越重,讓他胸悶憋悶欲炸;血雨越來越磅礴,由點串線,再到徹底彌漫視線,讓他眼中只剩淋淋殷紅

飛舟內一片太平,沒人慘叫更沒人流血,梁辛的眼中所見耳中所聽鼻中所嗅,去不是幻聽幻象,所有這些,都是外面的情形這是坤蝶傳遞進來的訊息。

大軍奔襲入場,由此謝甲兒與三頭邪魔的惡戰也變成了屠殺,每個眨眼功夫,都有千百鐵甲被碎屍萬段,血染青崗,已死之人殘念陰戾,未死之人戰意沖天,加在一起,除了激起沖天戾氣外,另外還驚動了仙界中那份平時都隱藏不露,但卻磅礴厚重的至土惡性

坤蝶本就臣服於此間的厚土之威,即便已經身死無數年頭,它也還是這里的一份子。

隨著法術成形,黑蝶已經進入了小乾坤,但是在破空之前,雖外人不可碰觸外力無可傷害,它仍處於仙界天地,與大天地的聯系還在,是以對外間的殺戮戾氣與至土惡性有所感應。

不過也僅僅是感應而已,莫說只是一頭由蝶屍煉化的飛舟,就算它還活著,也不會主動參與什么。

正在飛舟之內的四個人,其他三個都感覺不到有什么異常,可梁辛不同,在十二歲時,他就奪了苦乃山玉石雙煞的惡力,而後先將其中四分之一化作本源,跟著又在大海深處散功入體,這一連串的機遇之下,讓他得了個土行真身。

早在第一次趕赴離人谷,為曲青石返老還童時,大祭酒就曾點明了他身體中的土性。當然,梁辛的土行身,遠沒有骸骨老兄山天大獸石中人那么純凈。

不過不管怎么說,玉石雙煞也都是了不起的惡土精怪,何況它們和坤蝶都是中土出身,既是同根也是同源,所以梁辛的土行身得到了坤蝶的認可,能感覺到飛舟上傳遞來的訊息。

事情又何止感覺那么簡單。

在中秋惡戰那次,被殘碎的人骨笛勾起惡性後,梁辛就靠這份惡心來催動天下人間,之後他每動用一次魔功,殺心就會更濃一份,一直積攢到現在。若是他的殺心不加以控制毫不保留爆發而起的話,怕是比起外面那三頭赤涅羅剎也毫不遜色。

耳中戾氣銳響鼻端血腥熏人眼前鮮紅淋漓,梁辛看不到具體慘禍,只能通過坤蝶屍體感受到外面的慘禍,殊不料這種仿佛從冥冥中透出的感覺,雖然略顯模糊,卻越過了他所有的思維,而直擊他內心深處。

直接,有效,更不受控制,而蟄伏在他心底的殺心惡性,於剎那間就被盡數勾起

土行身殺心起惡性生,此刻的情形,又與魯執當年受此間惡土封王的狀況何其相似但是梁三比起魯二來,雖然都是土行身,可成色實在差得太遠了,就算他的殺心比著魯執當年更前,也難以獲得仙界厚土惡性的共鳴。

也是因為成色不足這個原因,所以他初到仙界時,也曾置身於殺戮屠場中,也一怒而戰興起殺敵惡念,但戰力沒有一星半點的變化,更不曾得到此間惡土的呼應。可這次的情形不同,梁辛正身處坤蝶之內

飛舟破空在即,坤蝶腹中細沙流轉,將眾人包裹,把每一個乘客都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梁辛也不例外,此時他就仿佛一塊掉進沙堆的土疙瘩,既涇渭分明,又融合一處。由此他的殺心,在仙界的惡土之力看來,也就成了坤蝶的惡性

土行惡力挑剔卻無智,梁辛的半攙子土行身不夠格,但坤蝶何其純凈,立刻就得到了它的認可。而它又分辨不出坤蝶究竟是死是活,惡土之勢氤氳而起涌向坤蝶。

大天地小乾坤,兩處空間並非完全隔絕,只是憑著謝甲兒羅剎鬼的本領,還無法察覺到這其中的聯系罷了,仙界的土行惡性要輸力卻全無問題。

飛舟得到了惡土之力的滋潤,但它終歸是件死物,並無法吸收,可梁辛是活的,又因自己的土行身,和坤蝶融為一體,一部分惡土之力,也進入他的身體,不過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說穿了,梁辛的情形與當年魯執的遭遇,所差的僅僅就是:以坤蝶為媒。

大小活佛和天嬉笑,雖然與梁辛同處於坤蝶細沙之中,但因沒有土行真身,完全感覺不到惡土之力的流淌。

這份造化,無論對普通修士或者骸骨老兄而言,都是老天爺絕大的眷顧,若想修煉,只要催動心法,將進入身體的厚土靈元不停煉化,修為就會節節高升;如果想攻敵就更簡單了,可以直接將身體中滔滔不絕流轉而過的惡土靈元化作法術神通,打出去殺人可梁辛幾乎不懂法術,當年葫蘆老爺送給他的那本土行心法也不是什么高深秘籍,煉化真元的速度堪比老牛破車,當惡土之力源源不斷從體外流入,他根本就啥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又看著這些大好力道從身體中轉上幾圈,又復消散而去。

但是有一件事不用梁辛動手,惡土之力自己就會完成:給他洗煉身體。

雖然道理概念不一樣,但這個過程,就好像山澗中的鵝卵石,被溪水不停沖刷,石頭上的雜質都會被帶走,由此也被打磨的得異常光彩漂亮。

如果只是惡土靈元流淌洗煉身體,梁辛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痛苦,甚至應該還是能說能動的。

但他此刻目眥盡裂,滿面猙獰,仿佛痛不欲生,身體也牢牢凍住了,無法稍動一份之所以會如此,全是拜他體內的那枚奎木狼所賜。

奎木狼是貪婪蠱奪力蠱,見有外力之力流轉進來,全不用主人號令,撲出來,瘋狂吸斂著土行惡力。

枯木狼奪力,是先吸斂,隨後在將其煉化成能為自己所用的蠱力。

可是,所謂塵歸塵土歸土,厚土之善能夠承天護界滋潤萬物,但其惡也足以湮滅天地,將萬物都化作泥沙。惡土的本性就是煉化一切同化一切

奎木狼再吸收了惡土力之後,還不一定是誰煉化了誰

一旦老蝙蝠傳下的蠱力被煉化成土行,奎木狼也將無所依無所用,立刻就會死掉消散。奎木狼尤其是易於之輩,讓別人去改變它的力量在它發現這股惡土之力會要了它的命之後,立刻團成了一團,不再去搶力,而是旋轉開來,拼命去抗拒惡土之力進入主人身體。

從品級力量上而論,自然是仙界惡土占據上風;但奎木狼坐擁小主場,對梁辛的身體熟悉無比,這番相斗甫一開始便激烈無比。

兩股巨力都在依靠本能行事相爭,在梁辛體內開戰,而梁辛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打來打去,從五臟六腑到四肢百骸都萬分痛苦,身體更是無法稍動

外間的殺戮;仙界的惡土;坤蝶飛舟的細沙包容;梁辛的半吊子土行真身心底的濃重殺意和貪婪成性的奎木狼諸般緣由湊到一起,才演出了一連串的復雜變化

雖然現在奎木狼與惡土相爭還在繼續,但最終的結果卻可以預見:

惡土之力源源不絕,奎木狼遲早會落敗,由此老蝙蝠那四成修為會被煉化成土行力。惡土本性在於煉,而不是奪,所以這四成修為變成土行力後,並不會離開梁辛的身體,而是會隨著惡土對梁辛身體的修煉,而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從此這份力量再不是蠱力,更不是修家真元,而是梁磨刀自己的蠻橫力量

小活佛等了半晌,見梁辛非但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反而身上的土銹越來越重,幾乎已經將他徹底覆蓋,看上去他就像個掩埋千年才剛被挖出來的陶土人俑。小活佛不耐煩了,又把自己的鞋子拋了起來。

這次運氣不錯,鞋子沒再直插進細沙,而是啪的一聲,平面落下,鞋面向上。

小活佛立刻把手一揮:「天意在此,沒得說了,咱們走」

只要有人做主就好,天嬉笑毫不猶豫,立刻答應了一聲,雙手盤轉,大聲催動咒訣大咒不過百字,嘹亮的唱誦聲響起不久便高停歇。

幾乎就在大咒停歇的瞬間,幾個人耳中陡然炸起一串串悶雷般的怪響,同時飛舟劇烈跳動起來,小活佛只覺得天旋地轉,而身下的細沙此刻也終於顯出了神奇,雖依舊柔軟,但卻猛地堅韌了許多,仿佛化作一片粘稠到無法想象的泥沼,牢牢將其護住

若非如此,就算大小活佛有三蠻之力,也休想控制住自己的身體,非得一頭撞死在飛舟內壁不可

巨震不知持續了足足有兩三個時辰之久,終於在轟隆隆的一聲巨響中,飛舟又突兀地平靜下來。

小活佛喜形於色,伸手抹掉被甩得滿臉的口水,望向天嬉笑:「回到中土了」

丑娃娃臉上的神情卻驚駭欲絕

還不等天嬉笑回答什么,小活佛只覺得眼前一亮,飛舟上屏蔽五感的法術消散,由此,舟內眾人又能看到外界的清醒了。

小活佛舉目向外一看,先是一愣,繼而猛地驚呼了一聲,神情也變得和丑娃娃一樣驚恐

青青山嶺鋪滿濃濃血漿散碎屍體一眼望去,目光之中只有無盡血沼這又那是中土,分明是一處修羅屠場。

隨即,又是一陣因巨力相撞而炸起的悶雷聲傳來,小活佛舉目望去,只見四個渾身浴血的怪物,正自瘋狂纏斗

雖然鮮血早已裹滿了那幾人,但憑著小活佛的目力,還是馬上認出了他們,其中那個彪形大漢,正是大魔君謝甲兒;而另一頭身形尤其矮小好像個血猴子似的怪物,分明就是五神變羅剎

輪回雙鬼化身疾風,圍住霸王瘋狂旋轉潑風般亂打,小羅剎站得稍稍靠外,舉手投足不停喚出神通,轟砸強敵

到現在小活佛也終於明白了,坤蝶根本沒飛起來。不僅沒走成,反而還丟掉了千辛萬苦才發動的小乾坤,又跌落回仙界天地。

天嬉笑的丑臉上,既有驚慌恐懼,也有納悶稀奇,他想不通,法術和手訣都沒有半點差錯,為何已經初步發動的飛舟,竟會掉了下來。

他不知道,在他正式催動飛舟破空前,仙界的惡土之力正氤氳浩盪,分作數十道,從大世界中涌入小乾坤,流轉一周之後,再重回大世界。這些流轉的惡土之力,就仿佛一條條繩索,將大小兩重天地牢牢綁系在一起。

飛舟發動,就等若讓巨蝶直接去和這些惡土繩索沖撞到一起,巨力翻騰滾盪,一番較量之後,坤蝶凝化的小乾坤終於再承受不住巨震,就此散碎無形,巨蝶也由此掉落。

同時也幸虧這些惡土之力,在大小兩處天地間形成了紐帶,所以小乾坤震裂時,坤蝶並未隨之一起被毀,而是借著這些紐帶及時逃回了大世界

此刻十萬鐵甲早就被屠滅,沒有一個人活下來。霸王也如遠山旁那道赤紅夕陽,到了窮途末路,正全不顧後果,傾盡余力瘋狂搶攻每一擊都飽蘊巨力,沖到慘慘沙場中,激起無數血濘與殘肢

事情遠遠超出預料,小活佛仿佛墮入了一個噩夢,可還不等他回過神來,一股陰冷到骨子里的感覺遽然降臨,將他重重包裹起來那頭五神通小羅剎轉回頭,目光穿透坤蝶,望著小活佛,笑嘻嘻地點了點頭,跟著,和初見時一樣,他又對著他使了個佛家禮數。

不過現在,小羅剎已經變成了真正的惡鬼模樣,僅剩的半邊臉幾乎也被謝甲兒打爛了,一個胳膊也徹底斷裂,只靠一點皮肉的連接,勉強掛在肩膀上,無法再雙手合十,只能以單掌豎在胸前施禮謝甲兒必敗必死,可想要殺他的那個,也休想能再有個囫圇身體。

就算惡魔世界的第一人,修成五神變的小羅剎也休想

施禮之後,小羅剎不再理會小活佛等人,與他而言眼前大敵仍是凶徒謝甲兒,至於藏在巨蝶中的那幾個,沒什么危險,更沒機會逃走小羅剎猛一轉身,單掌急刺,卻並未攻向霸王,而是直接插入那頭羅剎女的後背,和著一蓬污濁血漿,將對方的心臟活生生地挖出來捏碎

凄厲慘叫中,被偷襲挖心的羅剎女屍體落地,同時又是一聲厲嘯,一頭丑陋夜叉憑空現身,繼續猛攻謝甲兒。

雙修飛升的兩頭羅剎有輪回在手,謝甲兒知道了他們的天道,在惡斗中也就不再一味下死手去擊殺它們,而是掰腿折骨撕肩臂,以耗掉對方戰力為主。

這是對付他們的最好辦法,因為是自己的輪回,所以兩頭羅剎不能自殺,否則手中天道立刻散碎了;同樣這兩個凶魔是雙修飛仙,骨血相連,互相殘害也和自殺無異但那頭小羅剎,只要一見有同伴受傷或戰力下降,立刻就辣手相殘,殺掉疲軟今生,換來生龍活虎地來生。

這一仗打到現在,輪回雙鬼已經在小羅剎手中不知死了多少次

飛舟外惡戰不休,而飛舟內,梁辛仍僵立不動。

始終不言不動的大活佛忽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天嬉笑跟前,抬手向著外面的戰團一指。憨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要出去。

天嬉笑愕了下,轉頭望向了小活佛:「請小佛爺相勸。」

小活佛天性被五神通羅剎克制,現在又被嚇得雙目緊閉,手軟腳軟,卻還勉強跟在憨子身後,聞言後搖了搖頭:「我要能勸得住,他也不會站起來找你了。」

天嬉笑不再指望小活佛,對著憨子正色搖頭:「出戰即送死,天嬉笑擔當不起,除非宗主醒來親口傳令,否則晚輩不敢引尊駕出戰,還請大活佛體諒。」

憨子皺了下眉,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丑娃娃拒絕了自己,陡然揚起大手,掌貫風雷向著天嬉笑當頭拍下

天嬉笑的丑臉蒼白無比,艱難地吞了口口水,澀聲道:「多謝大活佛手下留情。」憨子的手掌最終還是沒有砸下去,就懸在天嬉笑頭頂三寸處。

又凝視了片刻,憨子收回了手掌,一言不發,轉頭坐回了原處憨子請戰被拒的功夫,夕陽沉落不見,只在天邊留下了一抹余韻,而此刻,外面那場苦斗又現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