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顧易睜開了眼睛。

他仔細聽著華風均勻綿長的呼吸，在腦內迅速復刻周圍的家具位置，盤算著自己該如何將噪音降到最小。

他顯然沒有一絲睡眠狀態該有的混沌迷茫，而華風已然熟睡。

顧易輕輕把他的胳臂從腰上撥開，迅速起身找到華風的手機，用華風已經被壓到麻痹的手指紋解鎖。

然後他趴著發出一條信息，隨後將記錄刪除，將手機放回原處，拿著華風喝過的杯子下樓沖洗。

苑皓早就教過他，在周圍有其他人的情況下，自己的飲料離開視線就不能再下口。

.

「……怎么了？」

顧易的身體一僵，隨後若無其事的躺到華風身邊。

「上廁所，回來不小心打了杯子。」

華風沒說什么，只拍了拍顧易的背。

「明早起床別踩到玻璃……」

39.

華燃來得相當突然，想必華風沒有料到華燃能這么快找到這里，華家大少爺僅僅只是靠著刷臉卡就在門衛那里拿到了別墅的鑰匙。

「顧易！」

華燃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忍不住抬腳踹了一下助力，只見顧易抱著貓蜷在沙發角落，就像他慣常做的那樣，總喜歡把自己塞進縫隙。

「……」

顧易張了張嘴，一瞬間居然發不出聲音來。他給華燃發了短信，告知他的所在地和華風大概的出門時間。他本以為華燃還會鬧一會別扭或者干脆不來，畢竟當初說出拒絕的話讓華燃離開的是自己。不管是怎樣的結果，他都認。

但華燃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他瘦了很多，面上的圓潤感完全褪去了，胡茬和粗硬雜亂的眉毛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個成熟的男人。和華燃很像，又有一些地方大不相同。

連顧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看著華燃那么久，而在第一秒眼淚就涌了出來，多到眼眶盛不下，一滴滴擦著臉頰往下墜，砸在煤球光亮的皮毛上。煤球不舒服的哼哼，整只貓直立起來，兩只前爪撐在顧易下巴上，伸長了脖子去舔他的淚。

「……你原來在這。」

就像同時得了失語症，華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么，雙唇翕動著，最後憋出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來。最後華燃決定還是遵守本心，沖過去一把抱住顧易。

這個擁抱相當灼燙，帶著盛夏的暑氣，盡管室內的空調制冷能力相當好也沒能在短時間內把這股熱氣吹散。反而在沾到顧易微涼的皮膚時燃燒起來，燙得顧易瞬間迸出堪稱悲戚的哭聲。

如同從喉底擠出的野獸的嘶吼，沙啞壓抑得不像是顧易能發出來的，但他此時卻真真切切的緊緊抓住華燃的衣服嚎啕大哭，眼淚橫七豎八流了整張臉，甚至有些順著喉管嗆進了肺里，泛起一陣酸澀。

「華燃……華燃……」

只要看到了這個人，顧易就像獲得了新生，從前未曾體驗過的或者已經遠去的東西一一出現，他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這個男人身上，和大把大把的希望一起填滿了他的心房。

顧易第一次感覺到充實，和從心底迸發綻放的，真實的喜悅。

「……帶我走…」

顧易突然抓住華燃的領子，受驚的煤球早就躲到一邊，將尾巴扭得像蛇，歪著頭好奇的打量著這緊緊相擁的兩人。

「快帶我走……我不要待在這里……」

顧易哭得吐字不清，只能機械的重復著零碎的幾個字。華燃的心整個揪起來，一雙手把它揉皺掰碎了，又狠狠踩了幾腳，任何痛感在此面前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好像下一刻就要墮入地獄，又伴隨著未知的希望和緊張。

「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華燃閉上眼睛，一滴淚掛在他凸起的顴骨上，流到線條分明的下顎。

「我會把你帶到誰都不知道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