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一人的廣場上,看到那位住在他們旁邊好幾天的小鎮神父時,伊文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才怪。
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伊文心情復雜地看著那位面容和藹的神父。
對方用深沉的目光凝視著他,然後對他微微一笑。
他也看著這位偽神父的臉在陰影中不斷變換,然後偽裝被去除,最終成為記憶里熟悉的樣子。
那是超乎人類想象的非凡俊美,與海德那種美得讓人脊背發冷的容貌不同,這個血族的面容根本不是應該屬於人類的美貌,卻偏偏危險而邪惡,有被神詛咒的刻痕。
雖然說他本來就不是人類。
相同的猩紅色眼睛望著他,男人嘆了口氣,說出的第一句話是:「我很抱歉。」
伊文沉默不語地望著他。
「我答應在你醒來的時候去接你,結果卻失約了,我很抱歉。」男人真誠地表示了歉意。
他伸出了手,「但我履行了我們相遇時的承諾,我答應傷害過你的一切,都會成為化為血的河流,他們都消失了,現在,伊文,到我這里來。」
伊文卻沒上去,他靠近身後的西蒙,搖了搖頭。
「你瘋了,父親。」
男人像是有些困惑:「我差點就要看不見你了,伊文。」
他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壓抑著,是即將瘋狂的前兆,偏偏還帶著平靜溫和的外表,更讓人心生恐懼。
「我現在就在這里。」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消失,反正不論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多久,終究是此界的泡影,「讓這一切回復原樣,父親,很多人不該就這樣死在這里。」
他已經見過文明的更替,見過很多的戰爭。
見過戰士握著兵器的手甲不停向下滴血,見過等待著遠方之人的少女餓死在飢荒中,見過在動亂年代遭遇男性暴力的不滿六歲的女孩。
也見過相信愛與善良,相信黑暗永遠是短暫的而死亡永存,相信人應該為某種更高的理由去奮斗而不僅僅只是為了生存,並且親身去踐行著一切的人。
見過相逢和別離,憎恨與愛慕,喜劇與悲劇。
伊文不在乎世界。
就算光暈說過每個世界都是真實的,但是最終都會變成和他無關、從此再無交際的地方。所以就算他有時會為了某些人感慨,卻絕不會如同光暈所期望的那樣在某個世界停下。
但是他不會做必要之外的事情。
男人沉默片刻,倒是意料之外地答應下來:「我知道了,現在,伊文,過來。」
他還是搖頭。
「我覺得不對勁。」伊文說,「你現在的狀態不對勁,父親。」
雖然外表看上去確實和他昏睡前一樣俊美而強大,但是對方的存在……
是了,存在感卻很稀薄。
感覺就像是漂浮在虛空中的亡魂一樣。
有念頭在心里轉了一圈,伊文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的臉色微微一變,心里知道了答案。
「你已經死了。」
確鑿無疑地揭露了真相。
「你已經……被議會的人殺死了,為什么還殘存在這個世界上。」
「的確,我早就應該死去了,」男人回答,「詛咒已經進行,持續的流浪終於結束但是是我還沒有看到你,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