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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在一場大雨過後被一縷陽光入利劍般穿透那厚厚的雲層,就想是撥雲拔霧一樣的強制將光明灑向大地,頃刻間,水泥地上一窩窩的水窪便被照亮,反射著刺目的光芒,讓人難以看清光亮的下面是如何的渾濁。

在市中心的一個門面頗大的蛋糕店里,大氣簡約的裝飾,整體基調為淺咖色的牆紙,琳琅滿目的糕點一一排列在玻璃櫃里,四周的落地窗外盡是一條條水痕,蜿蜒著匯聚在一起然後忽的隱沒在地面。

這個時間還太早,加上下了一夜的雨,外面還沒有多少人,於是店里就只有一個男人躺在躺椅上,看著窗外自己養的常青藤一副綠意盎然的模樣,陷入回憶……

記得也是像昨夜那樣的天氣,海上的暴風雨把破碎的游輪殘骸卷入海底,無數屍體漂在水面上,他由於先前就被卞晨抱著出了房間,站在長廊上,於是爆炸只是將他們沖到了海里,並沒有受到其他別的傷害。

那個時候已經入了冬,海水把每一個幸存下來的人都凍的臉色烏紫,有些人由先前的哭泣咒罵漸漸失去意識,沒有被炸死就被凍死後沉入海底。

當時他被卞晨從身後抱著,他本來就和廢人一樣的身體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是個累贅,可卞晨卻完全沒有身陷囹圄的憂慮,他反倒面露輕松,親昵的抱著男人,即便凍的手都抬不起來了,還是固執的貼近兩人的距離。

顧君南心底說不出的沉重,事情發生的太快,僅僅是一瞬間,他們就墮入死亡的邊界。

從夜晚到早晨,五六個小時的時間,讓海水從刺骨的冰冷逐漸回暖,顧君南還好,除了後-穴有傷口外,沒有外傷,但卞晨胸前的傷口依舊被泡到爛掉!顧君南鼻尖全是一股腐爛的味道,他側頭,就可以看到卞晨那比他還難看的臉色……

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或許是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也或許是什么都沒有想,直到一艘小小的游艇滑過海上雜亂的碎片和屍體,來到兩人面前。

游艇上站著顧君南熟悉的人,金色的頭發的阿深,是跟著程權的人,所以,當阿深說出只帶顧君南走的時候,卞晨也只是笑笑,他能理解,只是有些遺憾,但他還是松開自己抱的僵硬發白的手,沉默著看著男人被阿深抱上去……

顧君南皺著眉,對阿深說要帶卞晨一起走,他不會說要留下來,畢竟他留下來對卞晨來說是中負擔,可是阿深卻詭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把他給打暈過去。

之後的事,男人不甚清楚,他只知道後來醒來的時候,阿深死在他旁邊,胸前插著一把刀,最後被開游艇的羅森給丟到海里。

等到幾個小時後,羅森把他送到醫院,什么都沒有說後,就走了。

當天,他打開電視,就看到唐無郊出現在電視上,面露嚴肅的解釋這場游輪爆炸與黑道有關,接著又說目前統計的死亡人數,和幸存者人數,可惜一眼掃過去,顧君南沒有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人的臉……

他之後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期間,醫生和護士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像是在對待某個大人物似的,這一個月顧君南沒有任何誰的消息,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他會經常夢到自己和程權在一起時的畫面,會也會夢到顧澤倒在他面前,還在說著『我愛你』的場景,還會夢見凌非跟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跪在他面前,打自己一巴掌的場面,最後是像夢魘一般讓他難受的卞晨烏紫著嘴唇放他離開的畫面……

顧君南覺得自己越發不正常了……

他把這一切歸結於在醫院太壓抑的原因,所以,當他身體的機制恢復的差不多,可以自主行走的時候,顧君南就穿了一件不知道從哪里送來的一大堆名貴衣物中看起來比較簡單的衣物,孑然一身的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醫院退了一大筆醫葯給男人,顧君南審視的看著那把卡給他的醫生,最後什么都沒有問的把卡手下,坐了的士往那個他曾經只住了一個月的『家』開去。

路過古清大學,顧君南忽的想起什么,便讓司機停在這里等他,他走到古清大學的門衛處,看到個正在聽音機的老人,便問老人知不知道王庭這個人。

那老人點點頭,說那么出名的人誰不知道啊!說王庭是他們這個大學的老師,被警察抓走了,不僅害的他妻子和小孩兒沒地方住了,還把他們學校的名聲給鬧臭了!

顧君南沒有興趣追問別人的過去,只是問那門衛知不知道王庭的妻兒去了哪里。

門衛搖搖頭,說那母子可憐,校方也不是趕盡殺絕的,讓他們住在以前的職工樓里。

詳細問清地址後,顧君南便尋了過去,等找到地方,敲了門,開門的便是一個瘦骨嶙峋皮膚蠟黃的小男孩……

「爸爸。」忽然,從樓上走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那還略帶青澀是聲音喚回了顧君南的意識,男人順著聲音看去,朝那少年點頭。

「小舟,起來了?」顧君南看著少年一步步走過來,然後在少年湊到他跟前的時候揉了揉少年已經變得硬硬的短發。

王玉舟皺著秀氣的眉,把放在旁邊的毯子拉開,蓋在男人腿上,嚴肅的綳著小臉,道:「天氣冷了,都不知道把腿蓋好,晚上要是疼的話我是不會幫你按摩的!」

嘴上這么說,可每次男人腿疼的時候少年都跟疼的是自己一樣,滿臉陰霾。

「好了,我知道了,廚房有早餐,吃完去上學吧。」顧君南在一起生活了八年,把王玉舟從一個小不點喂到現在這么大,實在非常有成就感,男人在早些年幾乎把那些繁雜的情感都封存起來,其余的全部給了男孩。

就像男孩真的是他的孩子一樣……

王玉舟聽了男人的話,看了外面不遠處幾輛熟悉的豪華轎車開過來不禁沉下臉,然後安靜的去了後廚把早餐端出來,在店里隨便找了個桌子,開始用餐。

然後淡淡的看著店外停著四輛豪車上陸續下來幾個讓人側目的風格迥異的男子,他們幾個輕車熟路的走進店里,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把視線放在別處,和剩下三個一樣滿眼只容的下一人。

王玉舟忽然覺得自己嘴里吃著的早餐乏味無比,最後干脆不吃了,把餐盤又端回了後廚,洗干凈後直接拿了書包架在肩上,就那么出去。

他騎著自己的單車,回頭看了看自家店,結果剛好看到男人被其中一個人像抱小孩一樣托著屁股朝樓上走去。

王玉舟有時候希望自己視力不要那么好,這樣的話,他養父臉上那淺淺的笑意自己就看不到了……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男人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家,媽媽去上班了……

所謂的上班,其實就是在學校當個清潔工而已,這個工作他知道,非常累,工資也不高,最後只能勉強維持兩人的生活。

當看到門外站著的是個從沒見過的溫柔的叔叔時,他就忘記了媽媽說的遇見陌生人不要開門的告誡。

他還記得男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小朋友,就不怕我是壞人么?」

男人當時留下一張卡,把密碼寫在一張紙上就離開了,還說如果沒事,還會來看他。

來看他?

王玉舟莫名覺得那是個奇怪的人,但是心里卻真的期望起來……

因為除了他的母親,再沒有人會用那么溫柔的眼睛看他了……

後來男人再來的時候,母親把那張卡還給了男人,說無論如何都不能無緣無故的接受那么大一筆錢,說承受不起。

男人當時說的是什么呢?王玉舟有些忘了,他只是看著男人的眼睛,看著眼睛里的自己。

他也知道自己的媽媽其實還很年輕,若是沒有自己的話,或許可以再找個人,可母親卻什么都沒說的帶著他,說他是她的唯一。

再後來,有個人和媽媽走的很近,近到可以結婚的那種,但那人卻討厭他……

最後在認識顧君南的第一個月,男人養了他。他會喊他爸爸,他會叫他小舟。

兩人在市中心開了一家蛋糕店,樓下是店面,樓上是住所。

這樣簡單的日子非常好!他幾乎沉溺,但他知道男人其實有心事……

但當時他只是個五歲左右的小孩,在早熟,有些事還是不太明白,直到有一天傍晚,某個手上還纏著綳帶的青年闖入他男人的世界,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心臟一樣把男人擁入懷里,顫抖著聲音喊男人:「哥……」

王玉舟從那個他可以喊哥哥的青年跟男人簡短的對話中,大概知道了,這個青年和男人在某個事件中失散,等找到男人的時候又被很多事情纏住,不能把弱點暴露出來,就只能在暗中保護,今天所以事情告一段落,就立馬來見男人了……

王玉舟當時沒有從這些信息中分析出什么更深層的東西,當時的他只是看著男人那微紅的眸子里知道了:原來男人的世界並不只有他……

之後,又有三個青年來到了男人身邊,每個人單獨和男人在一起時的氣氛或溫馨或沉默又無奈,但四個人同時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氣氛又會變得很微妙。

但是男人從不和那幾個人有過多的親密,即便在他看來,他的養父和那幾個人的關系並不簡單。

再後來,就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那幾個渾身都是上位者氣息的青年在追求男人。而男人卻任由那幾個人前後忙活,有時那幾個人會厚臉皮的蹭住,有時會給男人屬於大人的浪漫,有時會無賴著偷襲上去,親男人,但每次只要一碰到男人的底線,那幾個人便會斂,怕男人真的被惹惱,從此消失似的……

這一追,就追了八年……

這期間沒有任何一人退出,他也見證了他親愛的爸爸和那幾人關系的變化。

很明顯,那幾人愛慘了男人,光是幾個月前男人不再拒絕他們留宿這件事,那幾個人就一臉中了幾百萬大獎的表情。

戀愛中的人啊,都是一副傻樣……

晚上,放學回家,店已經打烊了,進了廚房就可以看到有一個笑起來無害,有著淺淺酒窩的青年在做飯,到二樓去,就看到他親愛的爸爸坐在沙發上,腳被那個長相極為陰柔的青年握著,按摩。還有兩個在和男人聊天,電視上放著最新的無聊電視劇。

「爸爸,我回來了……」王玉舟這樣說著,眼睛掃過男人異常水潤嫣紅的嘴。

「嗯,小舟,今天你媽媽有打電話過來,她挺想你的,放假的時候我帶你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