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柳如是(2 / 2)

獨斷大明 官笙 2531 字 2021-02-23

這一點眾人都猜到了,並沒有什么可說的。

「第二?」顧橫波迫不及待的問道。

朱栩看了她一眼,道:「第二,是朝廷顯示革新新政的決心,連北直隸的萬千士紳朝廷都能悍然下手,那那些反對新政的人,自然要顧忌三分,慎重五分。」

眾人聽著不動聲色的點頭,這倒也是。

朱栩開了話頭,便沒有顧忌了,繼續道:「第三,內閣復立,朝廷有意重塑內閣的威望,這一次不論是北直隸的士紳,還是魏忠賢與東廠,注定都要陪葬,成為內閣的威權墊腳石。」

魏忠賢謀逆的事情還沒有傳過來,朱栩這句話一落,龔鼎孳就大聲道:「朱兄此言大錯特錯。」

其他人,包括柳隱,陳子龍都皺眉,朱栩的話大出他們意料,是他們剛才討論的死角,從未涉及,不由得思忖起來。

目光都看了眼朱栩,落在龔鼎孳身上。

龔鼎孳身體坐直,瞥了眼顧橫波,郎笑一聲道:「天下誰人不知,魏忠賢屢遭彈劾,是皇帝力保,如今他為朝廷立下大功,如何會陪葬?即便朝廷不喜閹黨,短時間也不會處置魏忠賢,更別說東廠!」

「龔公子說的是,」顧橫波習慣性的跟著,道:「東廠乃是太宗所立,根深蒂固,豈能輕易廢止。」

柳隱沒有輕易下結論,看向陳子龍道:「人中,你怎么看?」

柳隱與陳子龍走的極近,兩人在談吐,修養,學識上極其相近,是那種非常談得來的朋友。

陳子龍不是庸包,不過上次順天府的事情給了他不小打擊,聞言想了想道:「朝堂諸公對閹黨深惡痛絕已久,此事震動整個大明,若是借此機會剪除閹黨是有可能,不過東廠廢立,言之尚早。」

柳隱若有所思的點頭,別人的話還有三分懷疑,陳子龍的話他要多信三分,畢竟他的父親是順天府府丞,算是靠近朝堂了。

龔鼎孳與顧橫波相視一笑,圈子里也是分輕重的,他們需要增加自己的分量。

朱栩眉頭一挑,笑著道:「一家之言。」

柳隱覺得朱栩的話是有幾分見地的,至少魏忠賢這件事他們剛才都沒有討論到,輕聲一笑,道「不知朱公子可還有其他看法。」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的又落在朱栩身上,都頗為好奇,想聽聽還有沒有其他意外之言。

龔鼎孳就更期待了,若是能多反駁幾次,更顯他的能力與眼光。

朱栩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江南米酒,可口爽肺,過了一會兒才道:「剛才說的是朝廷,現在來說說皇帝的意圖。」

這句話一出,眾人神色都變了,討論時局,政事是一回事,揣摩皇帝心思就是另一回事,且容易犯忌諱,不被士林所喜。

朱栩自然不用在意這些,話題打開了他就直接道:「看朝局,一看內閣六部,二看皇帝,雖說政務多出自內閣六部,可皇帝的心思也不能不顧及。」

「從張太岳之後,皇帝與朝臣越的離心,尤其是『國本之爭』後,皇帝與朝臣們近乎對立起來,皇帝想做的事情,朝臣們必然千方百計的反對,阻止。朝臣們想做的事情,皇帝千萬個不願意,這種暗中的『爭斗』已經綿延幾十年……」

「當今皇帝是何許人,登基以來,平定建奴,掃除東林,圈禁宗室,改革軍制,政體等等,野心勃勃,雄才大略,豈會受朝臣們制約,這次雖然是沖著士紳去的,未嘗沒有打擊朝臣們士氣,收攏皇權的意圖,提醒朝臣們皇權至高無上的意思……」

眾人聽的直愣,他們討論時局,都著眼於當下,哪里能考慮那么多,尤其還要揣摩皇帝的心思與朝臣們的微妙關系。

朱栩話匣子打開就收不住了,繼續道「這是第一,皇帝要打擊朝臣們的氣勢,令他們拋棄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氣,更加務實,專注於政務。第二,就是給天下官員一個提醒,那就是大明到了必須改革的時候,挖骨療毒也在所不惜!」

一群人都被朱栩唬住了,都認真的聽著,畢竟不是誰都能揣摩皇帝心思的,單憑這份膽量就不一般。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咱們這位皇帝做事的風格以及這一次風波的目的。」朱栩說到了這里,突然收住話頭。

龔鼎孳是一個力求上進的青年,對這個格外上心,已經忘記了要踩朱栩提升分量,連忙道:「皇上的做事風格,這次的目的?還請朱兄細說。」

柳隱等人也都看過來,他們都覺得新鮮,從來沒有聽過這些。

朱栩笑了笑,道:「咱們這位皇帝,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徹底。比如,鹽政,他徹底廢除了以往的鹽戶,鹽引,從根本上變革。比如軍制,他廢除了五軍都護府,軍戶,衛所,建立了十八軍。再比如政體,現在哪里還有三司?巡撫,總督,所以,這一次朝廷有朝廷的目的,皇帝有皇帝的意圖。」

陳子龍隱隱聽出了什么,細細琢磨著,沉著臉沒有說話。

龔鼎孳很著急,連忙道:「皇帝的目的是什么?」

顧橫波也頗為意動,伸著頭看向朱栩。

柳隱蹙眉,她雖然學識不錯,可這種政務豈是她能猜測的,更何況還要去猜朱栩的心思。

她目光靜靜的看著朱栩,等著他說話。

朱栩又喝了口酒,笑著道:「其實有些事情不難看出,比如政體的改制,內閣,六部,中央朝廷的改革基本完成,地方的府,巡撫,總督也改革的差不多,現在要繼續的話,就是知府,知縣,相對底層的官制,以咱們皇帝的性格,必然是要摧毀重建,所以,他這一次看似是沖著士紳去的,實則是要摧毀整個北直隸的政治生態,重新建立……」

「這種方法成本看似有點高,實則付出的是政治成本,在農業上代價極少,畢竟北直隸產糧並不多,夏糧還有一個多月,足夠緩沖,且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同時,還會樹立一個改革標桿,積累經驗,根據皇帝以往的行事風格,我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迫不及待的強行向天下推廣……」

「有了北直隸這么一個教訓,各地巡撫,總督都要小心翼翼,哪怕他們再不願意,也要試著推行新政,否則皇帝要是在地方上動手,他們這些巡撫,總督就別想安穩的做官了,被架空,然後下獄或者回家種地都是可以預見的……」

顧橫波畢竟只是『名妓』,聽的是雲里霧里,只是睜著大眼睛看向龔鼎孳。

龔鼎孳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朱栩的話里不能自拔,他倒是覺得朱栩的話很有道理,正想著如何迎合皇帝,如何盡快的上位了。

冒辟疆心里嗤笑不已,他認為朱栩特別能胡侃,又是朝廷又是皇帝,說的還挺玄乎,倒是很能唬人,默默的記下,想著回江南可以用一用。

陳子龍對現在的政務研究的比較多,這位『朱慕宇』的話看似有些荒唐,實則極有可能,畢竟皇宮里的那位皇帝誰都捉摸不透,歷來行事詭異,誰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這個時候,突然一個年輕人跑過來,邊跑邊大喊道「京城傳來消息,魏忠賢謀逆,聖旨已下,魏忠賢凌遲處死,廢除東廠!」

眾人猛的雙眼大睜,轉頭不可思議的看向朱栩。

剛才他們還嘲笑朱栩,說廢除東廠是不可能的,結果消息這么快就來了!

龔鼎孳神情露出佩服之色,臉上還帶著一副『友好』的笑容。

冒辟疆神色震驚,目光直直的看著朱栩,不可置信。

陳子龍緊皺眉頭,心里將姓朱的大戶豪門想了遍。

倒是柳隱頗為鎮定,端起一杯酒,向著朱栩肅色道;「朱兄思維敏捷,目光長遠,胸中韜略非小妹能及。」

「客氣。」朱栩端著酒杯,輕輕的喝了一口。

「這是小妹的帖子,」柳隱從懷里掏出一張紅色,印有荷花的帖子遞給朱栩道:「不管何時何地,朱兄若來,小妹掃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