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雨以額觸地,最虔誠的姿態,聲音清綿,字字清晰,「種種事端皆由小妖而起,與湯洙無干。尋果找因,罪在小妖,小妖願一力承擔。剔鱗挖心,絕無二話。只求恕去湯洙之罪。」
「雨雨,住口。」龍太子洙的語調前所未有的嚴厲,朝長庚星慢慢伏下高貴的頭顱,「湯洙領罰,還請仙翁執行。」
雨雨淚眼婆娑,萬沒想到當初的一時興起會引發今日這般惡果,腦子里如個亂線團子,千頭萬緒,理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只悔恨充斥了她整個內心,但再悔恨也於事無補,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自己擔下這個錯。
由湯洙來受這個罰,她不忍心,也沒那個臉。雨雨一聲聲哭求,「不可,求仙翁高抬貴手,罪責由小妖承擔。」
任憑龍太子洙再如何訓斥於她,都無動於衷。
她膚色蒼白,一身大紅喜服掩蓋不了的白,身形纖弱,便如一支隨了水紋波動的芙蕖,嬌美憐弱,我見猶憐。
護住他,這,已是她唯一想法。
……
毛家村在一座環形山坳中間,面朝洞庭背朝山,山竹成林,風掠過,連綿起伏的竹葉宛如綠色海浪。
環境清幽,很是宜居。
村里新來了一對年輕夫婦,在最靠山腳的那一塊地上圍牆起房,安居下來。
對這外來夫妻委實貌美異常,村人總忍不住去偷瞧。婦人看了眼酸心澀,清早的小溪畔總能聽到類似於這樣的對話,語氣無不酸溜溜。
胖臉婦人道:「那女人,美是美,可也太懶了,從沒見她早起過,自己能走能跳的,吃飯還要她男人喂。除開那張臉,也不知道那俊相公看上她啥了。」
另一婦人接腔,「這有啥,昨天我還看見,俊相公給她洗腳來著。」
「嘖嘖嘖……」
在這些天蒙亮就要做一堆家務事,還要出地干男人一樣的活計,當半個男人使的婦人們眼里,只要嫁給不打媳婦的漢子就是頂頂好的了,卻沒想到還有夫妻是那樣相處的,如果是以前,打死她們也不信,現在信是信了,但個個心里發酸,同是女人,怎就她這般好命?
至夜,胖臉婦人等到歸家的丈夫,挨過去道:「當家的,今天你給我洗腳吧?」
男人累了一天,厭煩的揮揮手,「你得失心瘋了吧。」
「什么失心瘋,新搬來的洙相公就天天給他媳婦兒洗腳,我嫁給你好幾年,里里外外操持,叫你洗個腳還不肯了。」
「你要有他媳婦兒一半好看,別說洗腳,洗什么我都沒二話。」
另一戶人家,也是上演類似的戲碼。
男人不耐煩的說:「要我喂你吃飯,你自己沒手啊?」
女人小聲嘀咕:「新搬來那家相公就會喂他媳婦兒吃飯。」
男人一拍桌子,「他好,你去跟他啊?看他要不要你,也不看看自己老樹皮一樣的老臉,要老子喂飯,老子喂你拳頭,吃不吃?」
女人臉一白,低下頭,再不敢說話了。
蟲鳴咻咻,夜靜山嵐。
曲折的山道上方,石磚壘砌的圍牆,從石磚平整光滑的顏色來看便顯然是新砌的,屋舍是新木建造,木香繚繞不散。
院子里,整齊栽種著十來棵金橘樹,正值秋季,滿樹黃澄澄的小燈籠似的金橘迎著夜風在枝頭輕搖,給這闃寂的添了份生機。
木窗內燭光影動,透出男女交纏疊繞的剪影。
「啊!輕點兒,魂兒撞飛了,啊!嗯!啊啊啊!」
「操死了,嗯~」
床架吱呀吱呀,似不堪重負這等無休無止的重力。
雨雨玉臂攀附著伏在她身上的洙,額角香汗滾落,沒入鬢發。
她二人正是被村人閑話的外來人。
那天長庚星見她和洙恰逢新婚,生了惻隱之心,一甩拂塵道:「天帝之命不可違,然,念其情可原,本翁另想了個法子,不知你可願意?」
問的是雨雨。
她自然沒有不願意的。
「剔去魚鱗,拔去妖骨,成為沒有法力,僅百年之壽的人類,你也願意嗎?」
她眉目決絕:「願意。」
龍太子洙雙目血紅,想阻止卻苦於被龍後所束縛,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剔鱗拔骨,承受劇痛仍咬著牙,不發出一聲哀叫。
他恨不能以身相代,卻什么也做什么,哪怕一句安慰也給不了。
酷刑後,雨雨虛弱的朝他綻唇一笑,抬手想去觸摸他,想拂去他滿身的悲涼之氣。
「我沒事,只是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