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蘇乾旁邊,看兩人聊得山南海北不亦樂乎,更覺得心里煎熬難忍,尤其是聽到周喆口中,大明處處的繁華盛錦,心里便是隱隱作痛。
有心起身離開,又恐惱了蘇乾,過幾日的大朝會不找皇帝去提,自己的國家可就完了。
「這位?」
聊到口干,端起酒杯的時候,周喆才注意到簡正。
「我給你介紹,安南國使團的正使閣下。」
「哎喲喲。」
周喆嚇得蹦了起來,忙給自己的酒杯斟滿酒,連連告罪:「你看我這雙招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么一尊貴人在眼前,到現在才現,我得自罰一個。」
嘴里說的客氣,但是嘴角那一絲不屑和輕蔑卻顯出周喆並沒有他話里那般卑微,安南屬國來的正使?那算個什么玩意,前幾年,被朝廷兩萬人就滅的國家,用得著給面子嗎?
看著周喆飲盡杯中酒,蘇乾便含笑著看向簡正:「正使閣下,這是本官的小,這家酒樓就是他的產業,小老百姓一個,沒見過您這么尊貴的客人,怠慢之處萬望海涵。」
嘴里說著告罪的話,但蘇乾的眼卻直勾勾的看著簡正面前的酒杯,意思就是,這是我兄弟,他敬你酒呢,不陪一個?
簡正覺得自己的心都快滴出血來了,他堂堂安南國的大將軍之子,在安南國的地位之尊榮,不比大明的王公世子要差,今日,竟然連一個草芥賤命的商人,都能無視自己,還要自己拉下臉來陪酒!
原來,這就是人在異鄉,做二等公民的恥辱!
內心自怨自艾的簡正,面上卻哪里敢作,擠出三份笑容來,端起面前的酒杯,也站起身說道:「不用客氣,天朝有句話,叫四海之內皆兄弟,本使遠道而來,還要感謝東道的招待之禮,這些日子住在貴店,叨擾了。」
說完話,仰連著內心的屈辱一飲而盡。
「哎呀,太客氣了。」
周喆笑吟吟的擺擺手:「我看尊使比我年輕不少,不嫌棄就喊我一聲大哥,咱倆兄弟相稱,在大哥這地界,吃住我一定撿最好的招待你,別跟大哥客氣。」
簡正差點背過氣去!
聽聽,聽聽!這話說的算什么意思?簡正感覺周喆這就是拿著一個飯盆扔到自己面前,就差說上一句『嗟,食之。』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簡正差一點就掀了桌子,但漲紅的臉卻在掃到不遠處把守樓梯,名義上保護使團安全的四名錦衣衛後,瞬間回歸了平靜。
這里是大明!
在天朝爸爸的土地上,他簡正,只是一個即將亡國的屬國之臣,大明看得起他尊他一聲尊使,看不起他,把他扔出這南京,沒有護衛的情況下,他都沒法活著回國!
國家軍力不強,則其民永遠直不起腰。
簡正這時候都在懷疑,大明那些儒家聖賢書上說的都是真的嗎?為什么他進入大明以來,碰到的人絲毫沒有禮貌呢?
不是說好的禮儀之邦,天朝上國嗎?
底層的官員百姓,就這素質?
簡正有心用聖賢書教化一下蘇乾和周喆,又害怕被毆打,只好在心里暗罵一句。
聖人誤我!</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