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咱們家鄉鬧災,是江西人的糧食運過來賑的災,咱們是吃江西人米活下來的啊。」
瘦猴哀求著:「咱們都是一家人,都是大明人,不能不管啊。」
「他媽的!」
二狗跺了跺腳:「狗娘養的賊老天,不是鬧旱就是鬧水,就那么想要老百姓的命嗎?罷了,今天活不得就把這條命給他便是。」
汛卒們都是年輕人,都是容易沖動的歲數,一聽這話,都咬咬牙應了下來。
瘦猴抬起頭的時候,額頭全是鮮血,雨水一沖,弄得滿面都是顯得甚是凄慘,但他現在來不及喊痛,激動的連連磕頭道謝。
「兄弟們,這輩子有命再見吧。」
二狗打堤岸上將汛舟推入河面,鬼叫著蹦到汛舟之上,還沒等他說些什么,湍流之下瞬間便向下游飛了出去。
「娘,兒子體弱當不得兵,今日為江西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原諒兒子不孝。」
瘦猴是第二個下江的,在他之後,不少汛卒都向著各自家室的方向磕了記響頭,而後鬼叫著推出汛舟,一個接一個沖進江流之中。
九江,長江沿岸大營。
「漲水啦!」
一聲凄厲的尖嚎聲響起,值夜的哨衛千戶忙迎上去。
「大人,長江水簽,漲水了!」
千戶官接過,面色頓時大變:「快上馬!快上馬!」
汛情當前一律八百里加急報指揮部。
有士兵牽過馬來,瘦猴轉頭看了一眼,一抹眼淚翻身上馬,一揚馬鞭疾馳而出。
等到汛卒離開,千戶抄起大號,鼓起全身的力氣吹響起來。
幾十萬大軍扎下的大營頓時被吵醒,無數的將校兵勇紛紛披甲跑了出來,跟過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沒有拿武器的,反而人手拎著幾個麻布口袋,那里面,全是白天裝填的黃泥和石子。
「將軍,漲水了。」
江西都指揮使李茂神情肅穆的點點頭,以堂堂三品將軍之身,一手拎起兩個沙袋,向著長江的方向就跑了過去。
無需動員,不用鼓舞。
整整三十萬大明的健兒堅定不移的邁開腳步,向著長江的方向,跟在李茂的身後起了一場有史以來第一次,血肉之軀而向天地自然的沖鋒!
「一旦長江潰堤,我等就是河堤!」
河南都指揮使湯弼淡然的抬頭望向漆黑的天幕,感受著豆大般雨珠砸在臉上,語氣淡然卻堅如磐石。
「敢以凡胎斗蒼天,誓與江西共存亡!」
雨幕下,長江咆哮著,翻騰而起的浪花仿佛在嘲笑著身前這幾十萬自不量力的大明兒郎,自上游滾滾而下的江水撞擊在堤壩之上。
「咔嚓!」
微不可查的裂痕聲響起,驟然急促起來,越來越多的泥土磚塊分離破碎之聲響起,但幾十萬大明的兒郎在為上百名將校的身後昂挺胸,沒有一人面露懼色。
「轟!」
建文四年七月十七日,江西連月暴雨,九江段潰堤!</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