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三反之爭(上)(2 / 2)

日月永在 煌煌華夏 2296 字 2021-10-22

玩文字游戲,人家許不忌這話還真沒毛病。

因為就是他們一力袒護的先賢,把這些書,連著這些書的作者全部打入了雜學家。

「而且啊,這里面幾本書嚴格來說,不算是經濟類書刊。」

許不忌環顧一圈,輕蔑道:「算了,我估計你們也不知道是哪幾本,那就我來說吧。

《史記--貸殖》、《平准》、《食貨典》是記述類傳史,也就是大多只記述了市場經濟的行為,而沒有注釋相應的理論知識,對於地方性、區域性、國家性經濟如何促進發展,沒有任何的建議,得靠看書的人從書里記載的商業行為中自行去思考。

這種書,你拿去給四川的官員看,他們能看出什么來?

與承載聖人之言的《建文思想合集》中的《經濟篇》相比較,何止是天壤懸殊之差,四川的官員是因為領會了陛下的精神,才提高了自己的思想水平,才能做到既有為百姓操持的心,也有為百姓操持的能力。

陛下多次說及,教育乃國之根本,教民先教官。

眼下,四川的成績不就是最大的證據嗎,四川的官員教好了,他們就能自主思考,去幫助百姓民生的發展和進步,如果還捧著經史典籍,搖頭晃腦的滿嘴子曰,我問諸公,四川幾十萬脫產戶,何去何從啊!」

好家伙!

所有人都被許不忌懟到閉口不言起來。

論吵架耍嘴皮子,朝堂之上算是服了。

許不忌一番侃侃而談,可不僅僅是在為自己的三反言論找支持,還順勢著很拍了一頓朱允炆這個皇帝的馬屁。

而且這記馬屁的水平,可是真高。

這場架,別說吵不贏,就是能吵贏也沒人敢開口了。

黃觀等傳統學派閉了嘴,老老實實的回到班列當縮頭烏龜,但許不忌明顯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乘勝追擊道。

「黃部堂方才說不才之言矯枉過正,這可不是一句好話啊,說出去讓天下人知道,還都當不才是喜歡亂扣帽子、亂興評罪定過之舉的奸佞呢。

斗膽問一句黃部堂,何謂矯枉過正!」

氣勢這一塊,許不忌已經全面碾壓了黃觀,讓後者緊張到結舌,甚至額頭都開始了冒了汗,但許不忌的詰問已經抵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不回應更不行。

那就坐實了他是在惡語同僚,要定失言之罪的。

有心看了一眼內閣幾人的位置,黃觀是真想這時候能有一位閣老伸一把援手,但楊士奇幾人都老神在在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心,絲毫沒有插手的意願。

而御案之後的皇帝,以手杵額,似乎。

睡著了?

你這裝的也太假了吧。

無路可退的黃觀只好一咬牙張了嘴。

「適才許部堂說的話言之有理,是鄙人學識有限、思慮不當,四川之成績,皆仰賴陛下聖言留書,乃教誨訓誡之功。

與陛下相比,聖人之說已不合當下、不合今朝,論及思想、學識亦遠比不上陛下,陛下才是真正的千古第一聖人。」

假寐養神的朱允炆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頭。

包括幾名安然看戲的閣臣,都皺了眉。

這話聽起來,咋那么像是在罵朱允炆呢?

「朕哪里有資格跟聖人比。」

朱允炆抬起眼皮看向黃觀,淡然道:「許卿問得是卿家方才那句矯枉過正是什么意思,沒問朕如何如何,卿如此回答,看來真的是語無倫次。」

這時候台下的黃觀只恨不得一耳光抽自己臉上。

說錯話了。

按理說,到了這一步,這次殿上爭論已經可以到此為止了。

畢竟黃觀也是六首狀元,在教育領域上也算頗有建樹成績,朱允炆也沒生黃觀剛才胡說八道的氣,末了還給黃觀一個台階。

只要黃觀順著朱允炆的話認下來,一句自責自身語無倫次,導致措辭不當也就罷了。

但偏生黃觀先是緊張,而後又自己嚇了自己一跳,這再張嘴可就越描越黑了。

「陛下說的極是,臣也覺得聖人還是有其偉大之處的。

所以許部堂是適才之言,過於褻瀆先聖,臣覺得還是可以求同存異,取其精華之處的,所以才說許部堂矯枉過正了。」

話音落下,頓時滿堂寂然。

楊士奇轉頭看向黃觀,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學問搞得好的,是不是這腦子都不靈光?

方孝孺如此、解縉如此,這黃觀也如此。

之前人家許不忌已經把四川迅速穩定和經濟進步的功勞全部歸納到朱允炆這個皇帝的身上了,是捆綁著朱允炆的功績來進行的三反,你倒好,現在直接把朱允炆給否認掉。

許不忌說先聖一無是處,你可以進行反擊,但你不能接皇帝的下茬來反擊啊。

皇帝剛剛才自謙自己比不上聖人,那是自謙,你來句『陛下所言極是』,這叫個什么意思?

拿皇帝當擋箭牌嗎!

跟楊士奇的恨鐵不成鋼相反,朱允炆已經有些心中不喜了。

於是,朱允炆看向了許不忌,後者便明悟,直接抬起手臂,以手指向黃觀,再不留一絲臉面的斥責起來。

「矯枉過正,何謂矯枉過正!

你提出矯枉過正這個詞的本意,應該是糾正錯誤但不應該超出其應有的限度,但其實際目的性,是希望以此來拘束地方的思想不跳出舊有的區域,仍局限於應先取鑒先賢典籍,先賢典籍學不到的,在向陛下的思想去靠攏。這就合乎了你所謂的正。

不屑典籍,只以陛下思想為綱,就叫做過正?

在四川問題上,地方有幾十萬的百姓剛剛退耕脫產,急需生計活路,四川的官員在這個時候必須堅定不移的以陛下思想為綱,為百姓民生謀發展,謀進步。

難道你讓四川的官員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把時間浪費在細化新舊思想中存在的相異之處,浪費在翻閱舊典籍,進行所謂的取其精華嗎?

所以在國朝、地方的發展面前,在事關數十萬、數百萬百姓民生活計的面前,我們搞發展必須矯枉過正,不過正就不能矯枉!

你這種就是典型的固執舊儒派披上了所謂改良派的外衣,在大搞政治投機主義,大搞政治修正主義!」

許不忌一番痛罵,讓黃觀自己都傻了眼。

滿腹的詩書,一肚子浩如煙海的文學功底,只能摘出這么幾個字。

許不忌是真他娘的會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