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在南京(下)(1 / 2)

日月永在 煌煌華夏 2170 字 2021-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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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內,十幾雙眼睛都看向了解縉。

震驚、狐疑、詫異不一而足。

任誰都想不明白,如此驚世駭俗的建言政策竟然是出自解縉這么一位大才子的嘴里。

廢除實物稅這點還可以理解,畢竟早在兩宋商貿發達的時代有過部分先例可循,其中利弊也有可供參考的點,唯獨這農業稅,幾千年哪有廢的道理?

百姓種地交糧、按丁服勞這是幾千年天經地義的事情。

建文朝已經廢了丁徭,原因是國家有錢不差餓兵,百姓參與朝廷的工事賺取工錢改善生活環境,這一點都說得過去,但全面廢除農業稅,將來萬一國家出現了馬高鐙短的情況,想要重新征,是不是會壞了民心?

「大紳提出來的,就讓大紳講一下他的想法和觀點,咱們聽聽,然後發表各自的意見。」

大家伙雖然震驚,但並沒有急著就拍桌子瞪眼,倒也都耐下心來聽解縉將他的想法原原本本闡述了一遍,而後才沉思起來。

事關重大,這時候到沒有人搶著開口說看法,還是楊士奇來點將。

後者看向了自己右手的夏元吉,說道:「維喆,你是主管財政、利稅的,廢除兩稅的政策可行與否,你怎么看?」

面對楊士奇的詢問,夏元吉很顯然一時也沒有充足的准備,他端著茶湊在嘴邊,但半天都沒有喝上一口,最後又放了下來,搖頭。

「廢除農業稅不可行,廢除實物稅倒是可以試試。」

這讓不遠處的解縉臉色有些不虞。

當了那么多年閣臣,這還是解縉第一次提出大國策,沒曾想直接被夏元吉給否了。

「為什么不行?」

心里不服氣的解縉敲了敲桌面,盯著夏元吉問道:「糧賦三十稅一,有與沒有並無懸差,明年山東糧庫建好,朝廷做好糧價的管控,全面接受印度輸糧,全大明老百姓就是都離開耕地從事手工業或副業生產,也沒有餓肚子的道理,為什么還要把著這三十稅一的糧賦不松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夏元吉嘆了口氣,看向眾人說道:「印度非我大明國土,印度糧也不是我大明土地里生長出來的,一旦廢除農業稅,推行糧價管控政策,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地方官、宗族很可能會大肆兼並土地。

萬一印度的盤崩了,國內的糧價就很難控制住了。」

皇帝才頒行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多久,現在免除農業稅,就相當於又讓士紳階級恢復不納稅的千古特權。

「當年定了階梯糧稅,地越多糧賦越高,百姓十畝地之內的是三十稅一,地主、宗族的田賦卻是二十乃至十五稅一,為的就是讓田產分戶,抑制兼並。

而糧長的田雖然不需要承擔額外糧賦,但地方的糧長要補虧空缺額,他們一樣得不到什么便宜,所以這些年隨著地方的繁榮,加之四川、陝甘陸續退耕,這才促進絕大部分的地主、糧長開始減持自己府里的田契,將更多的田賣給自家的佃農。

越來越多的半耕農變成了自耕農,實現了自力更生,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

現在免除農業稅,糧價又要波動,無疑助長地主們買地、囤地的兼並速度,這就牽動了國本,一旦出意外,社稷江山就會搖動,所以我不建議廢除農業稅。」

夏元吉的考慮具有相當高的前瞻性,也讓在座眾人紛紛點頭。

國家的全面轉產以及各行各業的蓬勃革新發展速度,還沒到可以承擔全國幾千萬農民轉業的地步,所以農業稅的存在是在保護百姓而不是朝廷為了那微不足道的征收上來的一點糧食。

現在大明一年糧賦也不過才兩三千萬石罷了,別說楊士奇這種視野高廣的人物,就連一向小氣摳門的夏元吉都完全不放在眼里。

開玩笑,朝廷這幾年光燒都燒了好幾億,還在乎這兩三千萬?

西北光燒軍費就燒了四年,哪年不是上千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和幾萬車絡繹不絕的糧車?

印度的黃金、日本的白銀就向那所謂的水泵送水管,源源不斷的輸送進大明的國內,銀行發了瘋的吸存印銅票,給貴金屬貨幣兜底,保障銅錢的購買力,如果國內的生產力不能快速進步的話,大明就該從吸納外界金銀變成對外輸送金銀了。

「保持國內現行穩定是大事、正事,陛下書里面說過,穩定壓倒一切,動農業稅之前要做好充足的調研和准備,這個准備可能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保證各方面都沒有問題之後,才能廢。」

這個時候,又是許不忌的開口表態,支持了夏元吉的看法。

「廢除長達幾千年的農賦,對百姓來說可能會使他們歡天喜地,載歌載舞,會讓他們連著很多年供奉提出這項政策之人的長生牌位,但等將來出了問題,這條現在的良政就變成了苛政,甚至是暴政、虐政,穩定就不復存在了。」

在夏元吉和許不忌紛紛表達反對意見後,其余各部尚書在仔細考量後也是搖頭,不支持解縉的這項提議,這個場面也讓楊士奇有些失落。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糧賦的事暫時不廢,實物稅取消,具體怎么取消,以何種方式替代,維喆這邊怎么想。」

楊士奇不是王安石,他沒有壯士斷腕的勇氣更沒有一頭撞破南牆的豪氣,硬要以一己之力推動一項事關全國幾千萬百姓的國策,雖然他很想拿出內閣首輔的權威,一力推行,來讓自己的名字刻進青史之中,但就如夏元吉所說。

萬一將來出了問題,怎么辦?

荀孟之變的遺禍波及了大宋幾十年,一場變法,導致了幾百次地方起義,這個鍋,到底是王安石來背還是司馬光來背?

起碼就楊士奇來想,他不願意也背不動這口大鍋。

「廢除實物稅,改由現銀折抵這事不難操辦。」

夏元吉駁了解縉第一項提議,對於這第二項倒是持肯定意見:「前兩年為了鼓勵民間家庭作坊和自營生產,陛下停了生產的課稅,只征交易賣出後申報的商業稅,就已經為廢除實物稅打好了基礎,現在咱們順時推行,也只能算是稍微激進一步罷了。

為了不出現百姓因要繳納現銀實賦,而不得不倉促賣出貨物產生虧損這種情況的發生,我建議等明年內閣先向陛下匯報,議定指導價政策之後推行廢除實物稅,同時按照各省的情況酌定一個寬限期。

比如說浙江、福建兩省買賣實物變現相對容易,可以給十五到二十天的容時,只要在這個期限內繳納等額的現銀或銀行銅票就可以,而雲貴、遼東買賣貨物可能會比較困難,咱們可以給三十到五十天的容時,不至於讓百姓倉促低價賣出而吃虧。」

夏元吉是真穩啊。

楊士奇微微閉上了眼,說來說去,這兩條政策在夏元吉這里全給否掉了。

等明年跟朱允炆議定指導價政策後在順勢廢除實物稅,那這項政策的功勞還能記在內閣頭上嗎?

畢竟朱允炆一回京,楊士奇都打算遞交辭呈了。

「指導價政策不定,實物稅就不能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