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思君見君(1 / 2)

柳墨下了馬,把韁繩遞給小廝,抬腳進了山庄大門。

柳墨有將近一年未見他那表兄了——蘇海行少年成名,慣於漂泊,畫柳山庄是蘇家的產業,清靜幽美,卻也不見他如何光顧。柳墨近年一直替他打理山庄事務,這回是在鄰縣采買時收到表兄來信,言道有位好友將至山庄小住,囑他好生照顧。信中行文曖昧,絲毫不掩關切,更是暗示這位亦是柳墨故人。

他心中好奇,生意談罷便打馬回去。蘇海行風流倜儻,入他青眼的也不是一般人物,把人特地托付給柳墨更是頭一回,足見重視。信中還說來客是自己故人,柳墨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何舊交——唯一牽掛的那人,早在多年前就音信杳然了。

他抬手捂上心口,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少年言笑晏晏,坐在微弱的火光里。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就像柳墨渾身的舊傷,看上去早已愈合,但仍然會在陰雨的天氣里泛著刺骨的酸痛。當年他幾乎害死了少年的性命,而終此一生,他卻可能再無機會與他重逢,再無機會能夠彌補。

柳墨總覺得,自己似乎注定要在無數個孤寂的黑夜里輾轉反側,用盡剩余的所有生命飽嘗痛苦和悔恨的滋味,然後在這樣辛辣而綿長的煎熬中慢慢死去。這樣的苦痛早已深入骨髓,無可救贖。

……也許這就是上天給他降下的懲罰。柳墨拖著腳慢慢往書房前行,低頭默想。

蘇舒白側對著房門,將手中的話本放回書架。又抬頭有些吃力地去夠書架頂層。他皺著眉,心里吐槽古人做什么把書架子壘的這么高,太不方便了。他伸長了手腕去摸那本隨筆,食指上的墨玉指環磕在架子上,發出篤篤的響聲。

柳墨像被雷劈了一般呆呆站在房門口,看他仍舊穿著那身慣常的藍衣,踮著腳尖伸長了胳膊去摸架子的頂層,瑩白的手搭在紫檀木架上,右手食指上仍然戴著那個墨玉指環,更襯得那手像是白玉做的一般。

「這個指環么,是我家傳的,摘不下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處……」

少年清澈的嗓音猶在耳邊,那時這只手捏著一張皺巴巴的銀票,不由分說地塞到對面小乞丐破破爛爛的衣襟里:「這勞什子摘不下來就不能當,這張銀票就是我所有的家產了,我現在走不動,只能拜托柳墨哥哥了。」

柳墨緊緊盯著那雙手,他仍然記得那雙手溫暖柔軟的觸感,而現在那人用這只手勉力將書夠著了抓在手中,他只恨不得被那細長手指抓著的是自己。他曾經設想過無數次重逢的情節,都只是在空虛寂寞的夜里聊以安慰,從未想過有一天這樣的場景會成真。

蘇舒白轉過身來,看到一位氣質陰郁的俊朗青年站在門口,一雙星目幽深地看著自己,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想必閣下就是柳二爺了,在下蘇舒白,是蘇兄的朋友,來貴庄借住幾日,叨擾了。」說罷深深一揖。

柳墨痴痴地看著他,眼前的青年溫和有禮,體姿優雅,當年稍嫌女氣的稚嫩五官現在已經完全長開,秀麗的容顏上一派從容,竟然比當年更有風采。他鼻腔泛酸,身體微微顫抖,數年的思念似乎即要噴薄而出了。

柳墨笑笑,微微躬下身隱忍下眼眶泛上的熱潮,回禮道:「蘇兄弟不必客氣。表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抬腿走進書房,回身仔細關上房門,一邊上前幫蘇舒白整了整外衫,又將那雙手牽起來捂在手掌里溫柔地摩挲,卻發現這雙手冰涼,已經不復當年的溫暖。他心中酸楚,低頭在手中哈了口氣,動作十分自然,隨後抬起頭認真對他說道:「天寒,雖然屋子里熱些,你還是須記得多穿衣裳。」

蘇舒白詫異地抬頭看他,見他一雙黝黑的眸子里直直地看著自己,眼神熾熱,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情欲,摻雜著濃烈的思念、欣喜、珍視與憐愛,仿似在看一個相戀多年的情人,真誠熱烈,絲毫不似作偽。

蘇舒白愣愣地看著他,莫名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可他搜腸刮肚,在殘存的記憶中來回搜索,卻怎樣也不見同樣的影子。他看著這個剛剛見面的山庄主人慢慢地牽起自己的手放在嘴邊,如朝聖一般反復吮吻著食指上的墨玉指環,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地舔吮著柔軟的指尖。他的動作充滿了情色的意味,但是他迷醉的神色卻讓這一切都像是膜拜。蘇舒白輕輕地吸了口氣,舌尖滑過指縫的微妙觸感讓他渾身戰栗,來自末梢的清晰的濡濕的瘙癢讓他全身都激起了細小的顆粒,甚至讓他胸前的乳尖都站了起來。

……………

蘇舒白攀著柳墨的肩膀,柳墨將他抱在懷里用力地親吻。兩人進了書房里的隔間,拉扯糾纏著滾到了榻上。柳墨眼角染了粉紅,眼見蘇舒白衣襟大敞,衣帶早被揉搓得松了,俊白的臉兒上潮紅,一雙杏眼里蘊著水霧,似笑非笑地瞧著他,眼角眉梢挑著的全是浪盪。偏生這人平日里總有一股子從骨子里散發的清貴之氣,看著神秀骨清高不可攀,如今卻倒在這床第之間,陷在緋色的錦被里頭,便如那清高孤傲的仙子自九天墮下,迷在了萬丈紅塵之中,骨子里便全是妖冶的媚氣,直叫人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