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曲第64部分閱讀(2 / 2)

滄瀾曲 未知 5871 字 2021-02-23

她呆了半晌,忽地心神一動,眼前的男子與前刻的他相比,仿佛生出了一種只可意會,而難以形之以言的變化,那並非外在上的任何轉變,而是精神氣質上的某種微妙的轉化;雖然現下的靖雨仇仍像以往般灑脫飄逸,浪盪不羈,但她卻隱約感到他多出一點以前沒有,但無疑卻更吸引她的魅力特質,他那絲逸於嘴角的微笑似乎簇擁著萬千柔情又顯得那么霸道,好比經過理玉大師妙手施為的渾金璞玉,一洗其糙礪之氣,立時飄灑出令群石中俯首的王者風范。

羽然真珠輕柔的觸摸著靖雨仇胸膛中央那道有些觸目驚心的疤,玉筍般的指尖沿著疤痕的頂端順之而下。

「這一下原該要了你的命」她低聲笑道,「你可真不簡單,受了如此重的傷居然還活得好好的。」

「呵呵,你的夫君我可是九命狸貓」

「嚇,你是狸貓,那我又是什么呢」

「嘻嘻,我的小真珠當然是一身狐媚的九尾狐啦,嘿,且讓為夫摸摸你有沒有那惑人的尾巴」

「」一個女子不依的嬌嗔聲。

大武皇城太子殿府。

一個獨立院落的秘室中,一個年輕男子坐在一精致的香檀書桌上首,沉吟不語,英俊不凡的相貌被兀鷹般的鉤鼻和犀利若毒蛇的眼神一襯,顯得有些崢厲;在其下首,一個氣度雍容的袞服老者與他對座,除了稍稍的禿頂,歲月幾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跡,

「據司天台監傳來的消息,再有十天就是妖月之夜。左輔大人,你看它對於我大武王朝來說,主吉主凶啊」那個年輕男子開聲問道。

「太子殿下,你看陛下這次出游是否別有隱情」左輔大人微微一笑,答非所問道。

「哎,我已然從安於父皇身邊的侍衛處得知,父皇這次出游對外明言是往蕪州上林苑圍獵,實則是想依賴上林行宮的天然陰寒之氣,再配合妖月的血精,好治療上次皇城一役所中的內傷。」太子嘆了口氣道。

「陛下行前雖然外表上看不出絲毫的蛛絲馬跡,但若陛下這等身居四大宗師的高手,等閑不會受傷,一旦受傷,必然不會輕;太子殿下亦是武學高手,當知其中無跡勝有跡的至理,所以依老臣看,陛下這次的傷嚴重程度可能會超乎我們的想象,否則圍獵又何須帶上一千血衛從游反觀陛下欽點的圍獵之人比起上次不僅少上許多,而且全部僅限於陛下的親信,更可疑的是,是羽然真珠那個丫頭」左輔大人忽地話鋒一轉續道。

「殿下,恕老臣直言,陛下雖然依世襲的皇家宗法制度,立殿下為太子,這次出游前又特命太子監國,表面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並不容太子殿下所想的那么樂觀;只看二十個皇子中,別的一個不帶,陛下偏偏獨讓二皇子隨行」

「左輔大人,你想暗示什么呢」

左輔大人話尚未完,聽出太子口氣中的不懌,頓了頓,偏首凝視了微有所思的太子一眼,然後緩聲續道:「王者可以造勢霸者可以奪勢智者可以任勢,亡國者無謀於勢。謀大事者,應當機立斷,否則天與弗取,反受其亂。」左輔大人迎上太子凌厲的眼神,聲音娓娓動人,顯得從容不迫,風流儒雅中自有一股睥睨的豪雄氣魄。

太子雖無師曠之聰,卻也聞歌弦而知雅意,這時哪還不明白左輔的寓意所在。他本就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又兼處在太子這一惹眼的位置上,縱觀史帛上的歷朝歷代,奪嫡的事數不勝數,在這樣的宮廷風雲中,失敗者的下場往往是很悲慘的;所以別看他身為大武的太子,卻對異母所出的二皇子頗有幾分顧慮;父皇對他的榮寵顯然遠過自己,特別是上次又任命他為鐵血親衛統領,反觀自己,除了太子這一虛名

不過目下是一次絕地反擊的大好時機,若能想到這里,太子的心頓時霍霍亂跳,連呼吸都粗重急促起來,顯然在轉動著某個平日在武沖的滛威下連想也不敢想的念頭。

「那依宰輔大人之意」

「呵呵,太子殿下文韜武略,智比天人,不會沒有自己的想法吧至於老臣,一切聽從太子殿下吩咐行事。」左輔大人顯然是一頭精於此道的老狐狸,雖然自己是太子一黨,但是茲事非小,一個鬧不好,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能小心些總沒錯,又豈會輕易露出自己的底牌。

「兵變皇城」

「妖月懸空,乃是兵禍血光之兆。太子殿下所言固是,若要奏功,此舉亦是勢在必行。只是」左輔大人見太子殿下袒誠以待,頓時放下心中的顧忌,話音未落,卻又輕輕搖了搖頭。

「宰輔大人的言下之意」太子至此有些不解的望著左輔大人。

「依殿下之見,朝中領軍之將誰最深孚眾望」

「當然是前寧國公夫人連珏了,只是她刻下還隨著父皇遠在近千里外的雁州,一旦我們猝然兵變成功,盡管以她之能恐怕也無濟於事吧」太子腦海頓時閃過前寧國公夫人那英風凜然卻不失嫵媚風情的姣好容顏及其幾乎無懈可擊的身段。

話說這位前寧國公夫人,是大武鎮守靜北關的靜北王連縱之女。十八年前,時值武沖登基不久,兼且國內流民義軍四起。大武北疆三十萬外族聯軍在靜北關集結,想借以打開大武帝國的通道,事實上外族聯軍在當時若彗星般崛起的女真族天才軍事家術直的統領下一舉攻克了依山而築易守難攻的靜北關,稍後又連陷十數城,鐵蹄所至兵鋒所指,如入無人之境。氣勢如虹下,准備西下逐獵皇城,大武帝國頓時陷入開國以來最為嚴重的外族危機。

這時一個尚處花信之年的少女打破大武素無女兵的傳統,率領其父不足五萬的殘部,竟然以同仇敵愾之心巧妙的聯合到各地的義軍,逐步收復了失地,從而創造了大武歷史上的軍事奇跡。在她的統帥下,大武軍隊連辟外族上下三軍,迫其退守於高壘深溝的靜北關,最終雖然沒能全殲來敵,但其天才上將術直卻飲恨於此;連珏本來還想率軍深入外族聯軍的腹地,直搗其大本營所在地龍泉城;可惜大武皇帝武沖面對朝中紙屑般飛來的諸如「牝雞司晨,惟國之索」或者「蔓草難圖,況巍巍千軍乎不早為之,陛下恐將不堪」之流的謗書,不得不下旨命連珏班師回朝。

武沖雖然准了朝臣奏令連珏退師的折章,但還是毅然否決了以種種荒謬理由秘密處死連珏的奏議。連珏回朝後,武沖以國宴為她洗塵,然後把她賜婚於大武六大星子城之一紫雨城主兼世襲前寧國公柳之風,可惜好景不長,婚後不足一個月,柳即死於一群莫名流賊的手起刀落。稍後,武沖又力排眾議封她為靖寧公主,並將紫雨城賜封作她世代血食的領地。

比她小五歲的太子殿下曾與她有過數面之緣,打六年前的第一眼始,他就暗暗傾心於她,不時狂想拜倒於她的蓮足下,可惜一直未得機緣。不過他自個卻明白,一部分是憚於連珏在朝中的威名,但更讓他顧忌的是,此後連珏雖說到現在也沒有再行婚嫁,但據他獲知的密報,她很可能隱然成了武沖的枕中人。

如果這次諸事順心的話,不理別人怎么想,他一定要不擇手段的遂了這番宿願。

「老臣看,殿下是動了憐香惜玉的念頭吧。老臣憂心的是以連珏在軍中的素望,若她附隨陛下登高一呼,恐起難以預測的變數;更為可慮的是,以陛下的勇武,我怕朝中長期活在陛下陰影下的一干大臣,在他面前將會不戰自潰,該後果有多嚴重殿下也可以想象。」左輔大人緩住話語,顯然是給太子以思索的時間和空間。

「左輔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想,只是計將安出」一丘之貉的太子一個瞬間便讀懂了左輔大人眼中若有若無的殺機,不過想到父皇武沖的神武和他在外的聲名,心性堅忍如他者,也禁不住打了個冷戰,眼中驚懼之色連閃。

「呵呵,這個老臣已有計較。太子殿下,你想想看,蕪州地近哪支義軍的地盤,或者說哪支義軍在其附近有較為頻繁的活動啊」

風朗日晶,融和天氣,靖雨仇遇襲後的第三天。

頗令靖雨仇兩人奇怪的是,數天來,赫連鐵樹他們的蹤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音問全無,甚至連個口信也沒有。

別是赫連大哥他們不知出了什么狀況罷

呵,我的大小姐,這哪里用得著我們瞎操心,且不論赫連鐵樹有數萬軍馬隨駐,只說他的武技也不見得在我們之下。與羽然真珠相攜緩步在雲石城內的大街的靖雨仇不以為意的笑了聲她無謂的猜度。

這倒是,赫連大哥是四大宗師中的陸文夫陸前輩的秘傳弟子嘛

啊靖雨仇驚乍了聲,一臉疑色的向她掠望過去,顯然對羽然真珠隨口道出的這一對他而言可謂驚天之秘的信息沒有任何准備。

你不信我哪,這在皇朝大內司禮監樞密院的秘密宗卷上可是有稽可查的

靖雨仇打了眼滿是嬌嗔的語氣中略帶無從說起的挑釁味兒的羽然真珠,螓首微偏,小巧的嘴角輕俏的噘起,現出一種他以前從未在她身上領略過的風情,似乎有些不可理喻的刁蠻,偏是那么可愛,恩,或許用高貴的刁蠻更為貼切

樞密院這是哪國的新鮮名詞從真珠較真的語氣和神態來看,難道是大武王朝成立的秘密情報機構

信,我當然信拉,只是有點驚訝罷了。靖雨仇拉過適才從他臂中滑開去這時猶自旋踮起左腳後跟嬌俏的偏首望向他的佳人,俯身在她右頰上香了一口,你還有什么牛黃馬寶再揀幾樣像這一類的逸聞趣事,好讓為夫也長長見識啊。

多著哪,不過大都語焉不詳,比如天水城以前便是大武皇城六大星子城之一,前左丘世家你知道吧,天水城曾經執掌於他們手中達百年之久還有我們刻下身在的雲石城

看到檀郎興趣盎然的樣兒,羽然真珠情興彌高,漫口道來一些靖雨仇以前聞所未聞卻無疑有著十分重大情報價值的隱秘事兒

嘿,那個身量不足四尺,貌若小童的和尚一會兒陸文夫,一會兒破財的,如果真珠傳遞的消息沒錯的話,再聯想到她昨兒繪聲繪色巨細無遺道來的自己昏迷後的諸般情形,他很容易的便猜想到,陸文夫破財,莫非他們竟是同一個人不成呵,這未免有些荒謬罷他們都是江湖上大有頭臉的人,一個身居四大宗師,一個是香榭天檀的長老,別說武功心法混不了;再說一身又豈能兩用,他們在江湖的煊赫名頭可不是吹捧出來的,都與江湖上某某轟動的大事掛在一塊的。

靖雨仇這么一想,便把這個猜測否決了,眉宇重深,又抑或

他忽地又生出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好笑的念頭。

第二部 第十章 第二人格下

雲石城。

時已三更,迢遞的夜漏聲,嘆和起潮打孤城的節奏,遠遠的傳過,岑寂中涵著一股耐人尋思的永味。無星無風無雨,一輪明月高高懸起,便似有團圓意。

月色皎然,如新磨出匣的寶鏡,寫意的散作一天清光,靜靜的融進水波不興的元江;興許是渡口高起的燈塔的緣故,清白的月光,細看去有些微微發赤。

忽地風起了,依然無星,雪浪逐歡,打得泊在岸邊的江船竄高伏低。清月孤明,寂寞嫦娥,興許嫌得孤單,在春水方生的元江中化為火樹銀花般的點點寒星

風越來越急了,呼啦拉的扯起桅帆簌簌直響,似在為洶涌的浪勢搖旗吶喊。驚恐的叫聲震撼著船外的世界,反為天籟荒原般的存在添了不少生氣

消魂無度,忙活了大半夜的靖雨仇兩人駭然從睡夢里驚醒了過來。雲鬢蓬松,猶自眼餳身軟的羽然真珠忽地感到一陣羞澀難當,偏偏酥美得通體皆軟,動都懶得動;但一覺轉醒,怎么又似陰中生楚,不旋踵腹下涌起一股急切的難耐,她不禁似羞還喜,暗道:「難道給雨哥三招兩式的擺弄,自己就變作放盪的女人了」

靖雨仇翻了個身

心中雖作如此想,羽然真珠手下卻下意識的跟著他翻過去。靖雨仇原本會再度入睡的,但是真珠柔軟的後背已然揉到了他的腰側;那種強烈的刺激讓他無法忽略,他必需摸摸她。

一個輕撫導致另一個,四唇相交,靖雨仇的神志尚未完全清醒,他的身體已然開始和她徐緩而甜蜜的做起愛來。

「嗯唔,外面又起潮了」

「嘻嘻,那可得問你呵,要不要為夫推波助瀾啊」

「死相耶你,不要想歪了,人家指的是元江潮。」

「遮莫是為夫弄錯了,那我可得驗驗」

「格格,好了,算怕了你的魔手了,嗯,人家也快了嘛。」

「據附近的漁民說,這一陣子元江潮頻繁的有些蹊蹺啊」

「你這人好無賴呢,不理人家難過的,誰還有閑心管外面的事呢」羽然真珠不依的扭擺嬌軀。

「嘿,真珠你還別說,你不覺得這種無須著力的感覺別有風情嗎來,我們試試,嗯,對了,就這樣子,呵呵,是否特別有情趣來著」

亭夜時分,雁州烏林峽。

玉露泠泠,一直隱沒的山月從峽谷林表的上空鋪瀉下來,落在馬蹄敲出的聲聲碎音上,投成了一片斑駁的影子。駁雜的亂影時不時在一臉肅然高踞馬背上的赫連鐵樹身上追逐相戲,他那堅毅的輪廓在沈沈的夜色中,絲毫不因此柔化半分,反越發顯得峻刻。

他忽地輕嘆了口氣,迎過頭看看了天頭的清光桂影,月色格外的清圓,清白之余紫中帶赤,發出一股妖艷詭異的攝人邪力,嗯,去開望日還只剩得一天罷

「比常夜,清光應更多;盡無礙,蟾影自婆娑。」他尚記得十五年前妖月橫空的前夕,正是在那年的今夕他有幸成了一代宗師陸文夫的傳人,這亦成了他生命由平淡趨於絢爛的契機,此後,他便決心為自己劃出一條撥弄風雲大勢的軌跡。哼,千里清光又依舊,不知今晚,今晚會否是他生命中又一個傳奇式的契機開端呢

蕪城地勢險扼,南浮瀾江,控卧於雁州走廊的北端,其城南隔瀾江相望便是大武六大星子城紫雨城。摘星山的余脈由蕪城北門入城,自東向西形成了諸如子雲山卧龍崗棲鳳山出岫山一系列山峰,總遏雁北咽喉的折沖關亦賴此成為帝國十大雄關之一。蕪城對於大武而言是滄瀾平原的西北門戶,但對於獸人武裝而言,則是由西域南下西向的最為便捷的通道,他們西域部落對這個地方可謂垂涎已久,奈何一直未得合適的機緣,雖說刻下大武漸趨分崩離析,但山河險附的蕪城仍為其牢牢把控,城北折沖關更布有十五萬重兵。

以前他們南下,路雖說有兩條,一是縱穿西域中南與大武接界的維加漠地,一是渡過域西的瀾江然後走馬空氣稀薄海拔高達三千米的西域高原;但都艱險非常。一旦能把蕪城據為己手,對他們而言,便等若開辟了一條逐鹿帝國最佳的黃金通道,從此不必繞了那么多危機四伏的圈子,更重要的是,坐城雁北,進可謀攻,退亦可賴高壘深溝畫地為守。

恩,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得好好把握嘍

嘿,真有夠狠毒的,赫連鐵樹腦海里倏地閃過大武帝國大太子武睿陰騭中略顯輕狂的臉容,哼,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啊,他老子算計了自個的兄長,而自負狂妄如武沖者,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在他身負重傷的時候,給他落井下石的會是他的兒子罷

赫連鐵樹驀地興起一種莫名的期待,自五年前統合西域各部以來,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