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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想開了,回a市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輕松。

過了幾年,雪梅帶著孩子回來,那孩子很乖,甜甜的喊江余和雷干爹。

江余從口袋掏出兩個大紅包給他,看著對方一蹦一跳的圍著石磨轉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孫余暉。

那些片段不受控制的往外涌,擋都擋不住。

「大,你們不領養一個嗎?」趁人不在,雪梅去找雷,她摸著已經有點凸起的腹部,說出了來之前跟丈夫商量好的決定,「要不把豆豆放在你們身邊。」

「不了。」雷搖頭。

「那你們老了怎么辦?」雪梅不不放心。

「他有我。」雷沉聲說。

雪梅忍了又忍,終究只是長嘆,咽下了那句人世無常。

之後雪梅每年都回來,去爸媽的墓前看看,陪江余他們過上幾天再離開。

一年年老去,在外面打拼的人們開始慢慢回到生長的這片土地,帶著一身滄桑和閱歷,陪伴自己的另一半安享晚年。

村里人常說落葉歸根,大概就是這樣。

這天中午,雷有點渴,想去拿杯子,手卻撲了個空,他一時沒回過神,一聲清脆響將他拉回現實。

「發什么呆呢?」江余走過來,把地上碎裂的杯子掃了。

雷低頭,視線仿佛被一塊厚厚的黑布蒙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沉默的等待那塊黑布一點點撤出,沒有去想下次再出現是什么時候。

「是不是哪不舒服?」江余盯著他的那只眼睛,透著探究和不確定。

「想喝茶了。」雷低聲說。

江余在他臉上停了片刻,轉身去泡茶。

從那以後,雷經常去撫摸江余的臉,他仔細的用指腹描摹,仿佛是要一點一寸都給刻印下來。

他每天早上醒來,總是會去看靠在他肩窩里的人,然後慶幸還能看見,睡覺都會凝視很長時間,做好是最後一次的准備。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堅持,在兩年後,一個很平常的午後,雷正在院里抱著一個盆子喂雞,光線如同被什么切割成無數個碎片。

雷抓了一把米扔到地上,平靜的承受了卷來的黑暗。

他沒有露出悵然若失的樣子,當年醫治的時候,那些人都說他的那只眼睛很快就會看不見,老天已經多給了他幾十年。

從外面回來的江余看到輪椅上的男人那只眼睛無神的停在一處,平時的深邃漆黑全都沒了,他的呼吸一頓,伸出手在對方眼前擺了擺。

半響,江余蹲下來把手放在雷腿上,沉默不語。

雷摸摸江余的臉,將那點涼意摸掉,捧住親吻了幾下,「不哭。」

「我就沒哭過。」江余從鼻子里帶出的聲音有幾分渾濁。

雷將那聲嘆息吞進肚子里,俯。下。身,唇貼著江余的額頭,緩緩輕碰他的鼻子眼睛嘴巴。

院里的雞還在撲騰著吃米,它們理解不了那種傷感。

成為一個瞎子,生活有太多不便,雷一個人努力的適應,他不想讓江余為他的事難過。

在這年年尾,江余的左眼也看不見了。

兩人殘的殘,瞎的瞎,他們用一只眼睛來看這個世界,比從前更加仔細。

過完年後,雷的頭發白了很多,幾乎要去找有多少根黑發,他自己不知道,江余也沒提。

外頭的炮竹聲噼里啪啦,江余瞥瞥院里受驚嚇的雞鴨,「三叔家辦喜事。」

雷側耳去聽,「送禮了嗎?」

「給了兩只老母雞。」江余古怪的說,這里的人更興送老母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