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萊斯只是溫柔地甚至有些悲傷地看著她。少女的臉上還帶了些稚氣，她已經隱秘地體會過最極致的歡愉，卻沒有經歷過紅塵的痛苦。那些屬於大人的陰謀、齷齪和無奈妥協都與她沒有關系，讓小公主的眼睛依舊亮如星子，充斥著孩子才有的天真。

天真多好啊，他想，誰會不愛天真而執著的孩子呢？誰又會在第一次看到光芒的時候，舍得下手推開呢？

「如果是十幾年前的話，奧莉，我會去愛你的。」神父溫和地說，他緩慢地從寬大的神官袍服里抽出了一柄短劍，奧莉幾乎沒有看見他的動作，就被直直地擊飛出去！

全身的骨頭像是在同一時間斷裂，無盡的劇痛讓她險些直接昏迷過去！她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實在是太疼了，鮮血從口鼻中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大腦不停地盤旋著同一個問題我要死了嗎？

我要死了嗎，因為自己的愚蠢和輕信，死在曾經敬愛過的人手里？

「你覺得那些孩子是愛你的，對嗎？多棒啊，位高權重的男人們，全都為了你著迷，一個一個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看。」格萊斯在她面前蹲下，奧莉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青白的嘴唇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人原來是可以忍受這樣的痛苦的嗎？她想，為什么我沒有暈過去呢？如果剛剛暈過去了，會不會舒服一些？

「可是你旁邊都是怎樣幸運的家伙呢，年輕的天才國王，一出生就注定成為靈王的人，巨龍後裔，被好心公主拯救的落難王子……你真是個童話里的小公主，奧莉。他們還沒有嘗過失去的痛苦，還沒有習慣權力的快樂，以為一個女孩就可以成為生活的全部了。」他擦去女孩唇邊的鮮血，然後慢慢地舔去拇指上的血跡：「曾經亞撒教派是不學習攻擊魔法的。」他輕柔地笑了起來：「直到那個夜晚。」

那天被稱為「瀆神之夜」。那時格萊斯還是個小神官，有一雙明亮的黑眼睛。帝國對於神權的擴張早就不滿很久，他們花大代價請來了靈與巨龍一起，向亞撒聖城釋放了一個歷史以來的最為巨大的禁咒。

格萊斯被自己視為父親的老師塞進了禁魔領域里，他看著漫天流火傾瀉而下，那個慈祥的老者於哀嚎中化為飛灰，而他直到把手在防御護罩上砸到鮮血淋漓，連老師的骨灰也換不回半點。

亞撒憤怒了。他們用語言，用信仰，用數不清亞撒信徒的鮮血換回攻進了帝國王都，親手割下了皇帝的人頭。後來他游歷大陸，看到的，不過是人不如狗的世道而已。

「魔法是不應該存在的，奧莉。」他輕聲說：「不僅僅是因為它殺死了我最重要的人，而是因為它只會帶來殺戮與不公。」

過於懸殊的力量換來的只能是平庸的種族永無翻身之日，而魔法生物生而高貴。他厭倦了這樣的世界，願意為此而獻身。

「不用把自己……說的那么偉大！」奧莉唇齒里帶著血，如果不是沒有力氣，恨不得噴他一臉血沫子：「你根本不是在獻祭亞撒……你是要用我獻祭你自己！獻祭你求而不得的欲望……為了你所謂的信仰，你所謂的不公，你就要用無辜者的鮮血來滿足？你根本就是為了……為了報復當年那個軟弱無能的你！」

她微微地笑了起來，聲音微弱卻堅定：「你再年輕十幾歲就會愛我……我稀罕嗎？我身邊都是最好最好的男人，根本就不會看你一眼！」

格萊斯依舊是平和地微笑著，舉起了手中的短劍。奧莉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

死亡的黑暗沒有降臨，取而代之的是玻璃的破碎聲和拳頭擊打在肉體上的悶響。她訝異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背影瘦削，紅發似火在燃燒。

「馬卡斯！！！！」極度的驚喜和極度的虛弱之下，那聲音被逼得尖細又怪異，像是什么怪物的尖叫。而男人聽見了，他轉過身來，不耐煩地「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