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山殺虎(1 / 2)

屠狗 屠龍氏 1679 字 2021-02-23

此時的蘭陵城,安寧繁華一如往常,絲毫不見老狐狸口中的殺機重重、危如累卵。

城中少了一個狗屠子,然而豬狗們依舊難逃一死,倔驢烈馬也躲不過胯下一刀。

桂花巷燈籠日日高懸,老茶樓高朋夜夜滿座。大半年前老白的段子里加入了有關當世神人屠狗氏的新鮮笑料,回回都能博得茶客們開懷一笑。這便是能證明狗屠子曾經存在過的唯一證據了。

城中多出的那座蘭陵王府,可惜除了入城當日,就再沒人見過那架煊赫逼人的赤虎輦。

只偶爾燕老將軍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滿載山中射殺的野物,由鐵騎簇擁著穿城而過時,人們才恍然記起蘭陵太守與蘭陵郡軍都統已不是這城中最具權威的人物。

說到太守與都統,許多人在蘭陵王入城後才後知後覺,當日滿城迎王駕,城中雖也出動了紅衣甲士護衛道旁,卻獨獨不見一干權貴。

不說郊迎三十里,從蘭陵王進入西城門,穿過半個城市,直到最後進入城中心那座終於迎來主人的新建王府,那些權貴們就始終不見蹤影,簡直是無視了皇家尊嚴與朝廷禮制。

更耐人尋味的是,一路西來的赤虎輦也並沒有選擇距離最近的東門,而是特意繞過整整半座城池,取道小民聚居的擁擠西市,避開了權貴扎堆的東城。

偏居一隅的蘭陵城遠離朝堂的波詭雲譎劍影刀光,除了最初聽說陛下最寵愛幼子竟主動請封蘭陵這個小地方時的不解與驚詫,尋常百姓不明白也懶得猜測其中的深意,終日忙碌掙得全家三餐溫飽已是不易,哪管官府與軍中如何暗潮洶涌。

至於燕老將軍身邊那個穿著氣質毫無特異之處的年輕俊朗護衛,除了懷春少女與多情少婦,也絕少有人會往他臉上多瞧一眼。

如往日一樣,老將軍擁百余銀甲白馬鐵騎外出游獵。一出城便策馬狂奔,掀起老大一陣煙塵。待深入山中不見人煙時,那年輕俊朗護衛已被百余鐵騎簇擁護衛在中心。

顯然,蘭陵城中能得王府親衛如此保護的年輕人,只能是那位滿城人津津樂道卻只聞其名未睹真容的蘭陵王了。

這位在外人看來形同發配的年輕王爺看上去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身材修長,抓握韁繩的手沉穩有力。

他眉峰如劍,眼角與唇線也有著刀削般深沉的輪廓,五官雖與俊美無緣,但勝在棱角鮮明,顯得剛毅果決。

據傳當今大周天子陛下生就一副讓人望而生畏的虎狼相貌,蘭陵王顯然繼承了父親硬朗的線條,卻並沒有絲毫陰鷙霸烈的氣質。

縱馬踏上一座山丘,他勒住韁繩,回身看了眼落後一個馬頭護衛在側的燕鐵衣,人如其名,將軍百戰碎鐵衣,雖老而風姿不減,一如當年單騎沖陣時那般剛猛無儔。

「老將軍一身武勇,不去戰場覓封侯,卻虛耗在這荒野林泉,小王之過也。」

未著甲胄一襲黑色勁裝的燕鐵衣忙躬身道:「殿下說哪里話,若非殿下外祖薛侯,末將早已是冢中枯骨了,娘娘與殿下也是恩遇有加,如今末將騎得烈馬、開得硬弓,飢有肉、渴有酒,還有什么不知足呢!只是可惜了殿下……」

蘭陵王搖搖頭,燕鐵衣便也沉默。王爺雖然年幼,卻是個有主見的人,不需他一個只會彎弓揮刀的武夫指手畫腳。若非如此,稱病不肯來拜見的蘭陵太守且不論,那個武勇只夠做一衛校尉的蘭陵郡軍都統早就讓他收拾了。

雖說他燕鐵衣也只是勉強可稱將軍的都統銜,離著大宗師境界尚有此生無望的一步天階,但要捏死這個缺編嚴重戰力存疑的小郡衛軍的最高長官,著實費不了多少力氣。

遠方,狂風催黑雲,陰影遮住了大片茂盛林木連綿山峰,天地間滿是風雷欲來的躁動生機。陰冷蕭瑟的山風裹挾著氤氳水汽卷過山丘,讓人從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來。

大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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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已偏西,陽光毫不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劉屠狗走在山路上,手中屠刀隱隱散發著寒氣,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這是靈性漸生的征兆。

老燕和老狐狸一個言傳,一個身教,讓曾經的狗屠子脫胎換骨。一個是忠勇無雙的軍中宿將,一個是詭詐莫測的禪門野狐,他們似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在理念上就格格不入。

然而劉屠狗偏偏就有種海納百川的特質,是以老狐狸雖不輕不重的批了一句重術輕道,也並沒有要糾正他的意思。歸根到底,所謂道,誰能說自己就是對的。

術練到了極致,如屠龍氏般,道自然就在腳下了。

劉屠狗走在只有他自己的山道上,一心想他的虎皮襖。有了一個目標,他就不愛想旁的事。說他渾噩也好,赤子心性也罷,聽憑自己的心意行事,這是他十歲那年獨自提刀對上瘋狂沖來的肥豬時就有的覺悟。

山道並不好走,藤蔓野草肆無忌憚,蛇蟲鼠蟻防不勝防,免不了要小心翼翼、披荊斬棘,也只有淺嘗輒止甚至只願遠遠眺望的文人才看得出詩情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