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右岸赤子是修羅(1 / 2)

屠狗 屠龍氏 1655 字 2021-02-23

天空碧藍如洗,粗糲的西北風並沒因為隔著一條渭水就有所收斂,反倒隨著冬季的日益臨近而越發驕狂。

離著官道不遠的曠野上,劉屠狗揮刀斬下最後一枚頭顱,環視四顧,周遭百步內倒斃著七八具不那么完整的屍體,其中有人也有馬。

他走近一匹逃過一劫的無主馬兒,從馬身上扯下一只水囊,打開瓶塞聞了聞,是寒冷干燥的西北風也驅不散的辛辣酒香。

劉屠狗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一股快意的火焰從胸膛中騰起,越燒越旺。

如果說渭水西岸是跋扈邊軍的勢力范圍,東渡之後的天水郡就是地方豪族與大幫派的樂土。

天水郡民風彪悍尚武,尤以盛產馬幫和刀客聞名大周。前者半商半匪,有本無本的買賣都做得;後者更是以刀口舔血為生,只要雇主出得起價錢,行事從來毫無道義可言。

這些馬幫和刀客大多依附於地方豪族宗派,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同時極度排外,一同把持了東西往來的商路。

他們向西勾結邊軍做走私販奴一類的勾當,向東巴結中原權貴豪商,憑借地頭蛇的地位在商貿往來中牟取巨利,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實在是難以撼動。

薛渭臣不願渡河,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旦被不對盤的勢力指摘他撈過界,群起發難之下,校尉大人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棄卒保車,把他交出來平息眾怒。

不渡河不代表就要忍氣吞聲,陽平右衛在天水郡同樣有利益往來密切的代言人。

於是,有關黑衣白馬魔頭的種種事跡被添油加醋大肆宣揚,而天水郡最不缺的就是急於出人頭地的潦倒刀客。

這條路上,劉屠狗注定不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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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襄,地處湘州寧國郡南端,與北面荊州隔著一條湘水支流寧清河,是連接南北的大城。

近二百年前,趁著鐵騎西征、中原空虛的大好時機,湘西榮王起兵反叛,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占據整個湘州。

派出偏師掠地的同時,叛軍主力雲集定襄,意圖乘勝渡河,直搗京師。

倉促拼湊的平叛大軍很快南下,先鋒營一個燕姓校尉率先渡河,正撞上前來搶占寧清河南岸渡口的數千叛軍。

此時渡過河的官軍極少,危急之時,那燕姓校尉單騎沖陣,一柄大關刀斬殺近千,竟將幾千人一舉擊潰。

此後數場大戰,雙方死傷極重,數萬將士埋骨寧清河畔。

榮王一敗再敗,最終坐困定襄城,為部下所殺。因這榮王與天子是一母所出,雖然看在太後面上,死後仍葬以親王之禮,卻被朝廷贈了一個惡謚,湘戾王。

據說那弒主的部將自知不為太後所容,為了保全家人,於下葬當天跪在王陵前自殺謝罪了。

近兩百年過去,那場染紅寧清河水的連天血戰漸被遺忘,一騎破數千的傳奇故事也早被說書人口中更新鮮的段子所取代。

只有一些路過渡口的文人騷客才會指點感慨一番,留下幾句憑吊詩文。

其中最出名的一句,「可憐寧清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連城中小兒也會唱。

但也僅此而已了,人都是善忘的,哪一年這寧清河畔不又多上百十條無人在意的冤魂?

就像今天,一大早南岸渡口就人頭攢動,除了不願招惹事端而遠遠躲開的趕路人,幾百號人俱作江湖豪客打扮。

不少粗豪的漢子旁若無人地席地而坐,鋼刀直直插在土里,一邊喝酒吃肉,一邊議論紛紛。他們可不怕城中官府,沒見來查看情況的捕頭和小旗都被幾位武林大豪請走了么?

「李三哥,那毛都沒長齊的什么劍魔真有那么厲害?依小弟看,憑三哥的身手就妥妥地料理了他!」一個獨眼的粗豪漢子叫道。

被稱作李三哥的是個中年漢子,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據說是因為早年受了極重的內傷。

他抓起一塊熟牛肉丟進嘴里,邊嚼邊道:「不是哥哥長他人志氣,待會兒兄弟千萬別往上湊,否則死了可別怨哥哥沒提醒你。沒見西湖劍宮的高手都來了三個?」

說著,他指了指飄在河中,被一條長長纜繩拉住的小船。

獨眼漢子似是對李三哥極為信服,聽得張大了嘴,半晌才道:「怪不得,兄弟我聽說那劍魔幼時被胡九豺滅了滿門,為的是逼問戾王寶藏的下落,這是真是假?」

這話一問,一旁的其他江湖客也紛紛豎起了耳朵,不少人眼露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