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漁翁是一匹白馬(1 / 2)

屠狗 屠龍氏 1180 字 2021-02-23

月輝如水,照在院中每個人的臉上,撫慰著罪囚與留守軍卒們那躁動不安的內心。

陳老頭靠坐在影壁下,望著遠方那座面目全非的樓閣,回想起方才樓破牆塌的壯觀場面和巨大聲響,頭一回正視起那些總喜歡以武犯禁的粗鄙武夫。

原本在他看來,這些人個個都做著快意恩仇、笑傲王侯的痴夢,做頭來難逃被人豢養起來的命運,干的都是些為正人君子所不齒的勾當。

可方才那道闊大的劍氣讓他有一瞬間的沉浸其中,書生意氣不減的他,沒來由地想起當年時光,那個青衫磊落的書生,何嘗沒有過一劍盡平天下事的天真夢想?

沙沙、沙沙……

有極輕的腳步聲自那座月季花拱門內響起,在這無人言語的靜默里卻如同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留守的二十幾名軍卒紛紛抽刀,陳洪玉也情不自禁地站起。他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來人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干瘦漢子,眼神如狼一般警惕凶狠,赫然是那自逃跑後就消失在眾人眼前的南天竹!

距離他最近的五名詔獄軍卒立刻圍了上去,卻沒敢立刻動手。

比起那幾位扎堆出現好像大白菜一般、實際上卻遙不可及的宗師高手,這位出身蠻夷的漢子才更符合他們心中的高手形象。

練氣境界,意味著無匹大力、以一敵百,意味著罡氣護體、刀劍難傷,意味著理論上百騎長乃至校尉的官位與富貴。

南天竹掃視了這五人一眼,突然抬手一揚,當空撒出一團碧綠色的粉末。這些粉末被他的掌風一催,快速地向著四周蔓延。

五名軍卒離他最近,當即被沾了個滿頭滿臉。

這幾人趕忙抬手去擦,在臉上狠狠抹了幾把之後才發現手上已經鮮血淋漓,皮肉盡皆消融,已經能看見白色的指骨。

有人恐懼之下張嘴要叫,卻驚覺自個兒已經滿嘴漏風,慌亂之中與身邊人對視,都看見對方臉上只剩下了鮮紅的牙床和空空的眼洞。

這還不算,那碩果僅存的牙床也緊跟著化成血水,裹帶著一顆顆脫落的牙齒從下頜骨的空洞中向下淌落,一股腦流到了地上。

接著便是殘缺不全的眼珠和混雜著污血的腦漿。

如此詭異而血腥的一幕,讓正在沖過來的其余軍卒霍然止步,無論是雲騎衛悍卒還是詔獄罪囚,全都瘋狂地後退躲避,想極力遠離那股催命的碧綠色毒煙。

南天竹繼續邁步,踏過泡在膿血里的白骨,徑直向陳洪玉走去,對於那些連滾帶爬繞過影壁跑出府門的可憐蟲絲毫不加理會。

當此危局,驚駭之下背靠在影壁上的陳洪玉突然自嘲地一笑,站直了身體道:「我啊,這來的一路上不止一次地期盼,希望自己能死於一次卑鄙的刺殺,如此不但能名留青史,還能給敖莽沉重一擊。」

他最後看了一眼南天竹,閉上眼睛道:「可自從你逃走之後,老頭子才漸漸發現,一個已經不是相州別駕的陳洪玉,根本不會有人關心他的生死。既然如此,何處不是歸處,何人不可送終?」

南天竹走到閉目待死的陳洪玉面前,猛地揮出一掌,狠狠擊打在老頭兒身後的影壁上。

砰!

塵土飛揚,沾了陳洪玉滿頭滿臉。他顫巍巍地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低頭一看,沒有淋漓的鮮血,卻只看見滿手的灰塵。

陳洪玉驚愕抬頭,就聽南天竹用再純正不過的中原官話說道:「敖相托我給原相州別駕陳某帶句話。」

陳老頭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死里逃生的激盪心情,語氣中卻仍舊夾雜著某種極微妙的忐忑,問道:「什么話?」

南天竹猶豫了一下,才用一種敬畏的語氣說道:「天命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