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第一輪交鋒時斬獲頗多,雙方精騎混戰在一處之後,可一箭射穿數人的神臂弩便再無大的建樹,轉而以較為精准的攢射壓制黒狄軍中冒頭的高手,倒也頗有效用。
反觀王帳狼騎,因為是大汗親自領兵,更有多位宗師貴人坐鎮,縱然折損極重,士氣卻始終高昂,一次次不計生死地逆潮而上,在金城輕騎身上撕扯下大塊血肉,只可惜始終無法扭轉漸漸分明的頹勢。
雙方俱有驚人戰果,場面上卻是乏善可陳,成了你砍我一刀我射你一箭的無聊拉鋸。
作為以善守聞名的邊軍大將,申屠淵的統兵風格當得上「堅韌綿密、滴水不漏」這八個字,卻並不為穆獅磐、甘酒泉這類赳赳武夫所喜。
能將一場令人熱血沸騰、直可彪炳史冊的沙場血戰,變作一本只有冷冰冰數字增減的乏味賬目,申屠淵著實打破了許多投筆從戎好漢的書生意氣、詩樣情懷,也讓不少將門子弟極倒胃口,再不肯相信自家長輩那些慷慨激昂的酒後之言。
曹憲之一生經歷無數大風大浪,倒是對這位得意門生極為欣賞,那廣為人知的八字評語便是出自這位「大軍機」之口,後來還被寫進向天子舉薦申屠淵的奏章,助其坐上金城將軍這等一個蘿卜一個坑的顯赫位置。
本來若是由生性謹慎的申屠淵來打這一仗,肯定會用相對廉價的輕騎盡量消耗王帳狼騎,再以養精蓄銳的屯騎紅甲一錘定音,曹憲之卻反其道行之,這等運籌帷幄實在不合兵法,更加大違常理。
奈何金城關中就數他曹虎頭最大,無論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軍令如山,還是對申屠淵極力栽培提攜的知遇私恩,都絕不只是一句毫無力量的空話。
好在紅衣大軍機似乎忘記了那道命屯騎衛不惜代價殺死賀蘭楚雄的嚴令,而是默認了申屠淵的自作主張,讓關內眾人松口氣之余復又滿腹疑惑。
鏖戰正酣,正北方向突然煙塵遮天,甘酒泉帶著數十白隼死命奔逃,後頭綴了近萬兵強馬壯的王帳狼騎。
將黒狄大營的援軍遲滯了這么久,哪怕此刻急急如喪家之犬,卻沒人敢小看甘酒泉及驍騎白隼半分。只是就剩下這么點兒人,距離撤旗不過一步之遙,驍騎衛能否再如野火燒不盡的春草般恢復生機,那就只有天知曉了。
金狼大旗之下、被大群護衛重重圍在當中的賀蘭楚雄面露喜色,又頗有些食客老饕見到無數美味珍饈時的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是該從容撤軍還是狠狠心將那名相距不遠的金甲大將一舉斬殺。
戰場正東偏北,突然出現大量潰不成軍的散亂黒狄游騎,遮擋住身後另一支並不引人注目的小股騎軍,除去打頭引路的二十幾騎邊軍舊紅袍子,余下數百騎俱是黑衣黑袍。
這支黑袍騎軍像是放羊一般,很快便驅趕著黒狄游騎先於王帳援軍一步撞入核心戰場,這才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視線。
風中有龍吟般的馬鳴聲傳來,緊接著便有一道黑氣沖天而起,在黑袍騎軍上空化作一條黑蛟,無聲咆哮,煞是氣焰熏天。
隨著黑蛟顯形,戰場各處俱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浮現,紛紛朝著黑蛟匯聚而去,場面極為詭異壯觀。
王帳狼騎陣中,賀蘭長春霍然轉頭,眸子中寒芒閃動。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而一拳狠狠錘在自己胸口,將身上蠢蠢欲動的氣機壓制收斂。
金城關城頭,谷神殿三位巨頭幾乎同時扭頭,目光灼灼。
元丹丘抖了抖身上儉朴灰衣的袍袖,一張老臉上竟帶著淺淺的笑意。
「能不能擔得起這副千鈞重擔,老夫今日可要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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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得俺也是煩了,還是直接圖窮匕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