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會挽雕弓如滿月(1 / 2)

屠狗 屠龍氏 1478 字 2021-02-23

雨幕連天,洗去了燥熱的血腥氣,卻掩不下那震天的喊殺聲。

剛剛歸陣的甘酒泉、白函谷未及喘息,匆忙換馬後再次上陣,兩位關系發生微妙變化的宗師並駕齊驅打頭,率領並未得到休整命令的殘余白隼為鋒,八千余金城輕騎緊隨其後大舉壓上。

「說起薊州形勢,西攬幽、朔虎狼之地,東接青、龍膏腴之土,南倚恆山,北壓狄原,金城初虎踞,巍巍然天下雄關……」

端木賜低頭盯著雨中的黑衣白馬赤蛟看了片刻,又將視線移到淹沒一切的紅袍大潮之上,喃喃自語。

曹憲之原本在聚精會神地瞧著城下風雲變幻的戰局,聞言仍不忘微微頷首,感嘆道:「端木小友當真博聞強識,這是晏大學士名垂近二百年的《金城賦》,當年『一揮千紙,龍蛇猶濕』的絕頂風~流人物,被孟夫子視為衣缽傳人的關門弟子,如今已垂垂老矣,這金城關倒還一如往昔。」

元丹丘也是點點頭:「那時候金城關重建不久而西征大計已定,孟夫子攜眾弟子登高北望,就在今日你我所站之地,命得意弟子作賦以記之。晏大學士提筆立成、不易一字,傳回中州後哄傳一時,引得京師紙貴,多少良家子、游俠兒為其所感投軍西征,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當真令人神往。」

端木賜忽然抬起頭來,語出驚人道:「晏大學士錯了,金城雖堅,若無邊軍將士前仆後繼,根本不足論。只是若無這篇《金城賦》,西征大業怕要晚上幾年才能克競全功。」

如此大膽隨性地臧否當世豪傑,初生牛犢的紅衣神官卻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頗有些蓋棺定論意味兒地道「當不得無雙,卻仍可稱國士。」

兩個老頭子驚訝地對望一眼,竟是不約而同哈哈大笑起來,頗為快慰開懷。

他們當年,不也是如此的壯志滿懷、意氣風發?

城樓之外,卸甲後仍是一身血腥氣的穆獅磐獨自坐在城頭,聞言不屑地掏了掏耳朵,咕噥一聲:「無用書生,只會巧言弄舌!」

這話罵的不知是那位德隆才更高、望重位更尊的晏大學士,還是這位年紀輕輕就著紅袍覆金面的端木神官,真實本事不知如何,這嘴皮子、筆桿子上的功夫倒是頗為不弱。

他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朝著正在擂鼓的校尉怒聲罵道:「沒用的東西,才敲幾下就手軟腳軟了?連朔方黑鴉那面才腚眼大的破鼓都壓不下,信不信申屠將軍立馬讓你卷鋪蓋卷兒滾蛋?信不信甘酒泉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從來都是對金城將軍直呼其名的穆獅磐破天荒改了稱呼,申屠淵為屯騎紅甲留下近四百骨血,這個人情比天大,由不得他不低頭。

曹虎頭、申屠淵這對師徒,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還真他娘的心黑手狠!

回過味兒來、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屯騎校尉臉色猙獰,一拳頭狠狠錘在城牆垛口上,石粉簌簌而落:「朔方黑鴉?這么一號人物,又是他娘的從哪兒蹦出來的?」

此時,五百黑鴉相距金狼大旗僅三十丈,前後左右俱為王帳狼騎。

顏瑛持令牌金劍調黑鴉衛北來金城關,與其說是看重二爺,倒不如說是看上了阿嵬吞吸入腹的三成陰山龍氣,想將此作為以防萬一的後手,助谷神殿牽制獨得七成的賀蘭長春,以免橫生枝節。

劉屠狗跟顏瑛拼斗一場,關系卻大為緩和,得悉內情後頗有些悻悻然,恐怕在大周真正大人物的心目中,阿嵬這夯貨的地位還要高出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黑鴉校尉。

只不過,久不行走江湖的病虎山二當家是個願意循規蹈矩的厚道人嗎?

好不容易趕到了地頭,還正巧碰上這樣的大陣仗,想叫二爺老老實實地給人敲邊鼓,門兒也沒有哇!

狗屠子出蘭陵,所求可不正是這樣萬眾矚目的大風光?今天過後,當再不用艷羨燕鐵衣於萬軍前單騎沖陣、斬殺八百的赫赫威風。

若說還有什么不圓滿的地方,那便是身後血棠營這些烏合之眾,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當年那跟在燕鐵衣身後、爭渡死戰的五百綉春衛銳士。

根基淺薄的劉屠狗倒也頗為知足,他咧嘴一笑,故意不去看身旁冷著一張俏臉的青衣少女。雖說這位陰山劍子似乎打定了主意出工不出力,可既然已經身不由己地卷入戰場,如何能真正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