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貪狼(1 / 2)

屠狗 屠龍氏 1337 字 2021-02-23

在遇到二爺之前,白馬阿嵬的經歷稱得上乏善可陳,就是一匹尋尋常常的被養在陽平郡馬監里的軍馬而已。

雖然沒如許多同齡公馬那般被一刀騸了,沒准兒哪天就要死在戰場,而是逃過一刀被留作配種之用,然而過不了幾年便會被更為年輕健壯的公馬所取代。

無知無覺的畜~牲嘛,下場總是凄涼的,凄涼到它自己根本意識不到這種凄涼。

這般渾渾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去年,許是因為沒有去勢的公馬性情更為暴躁凶猛,它竟被那名剛剛從山中狼狽逃回陽平的薛姓小旗挑中,莫名其妙就給牽出了馬監。

說起來這樣自恃英雄的好漢每年都有,大多都吃到了苦頭,摔斷腿甚至脖子的從來不乏其人。

再之後,陽平郡城東門外,一名黑衣佩刀少年成了白馬揮之不去的夢靨,同時也帶給他一個獨一無二的名字,以及成妖作孽的天大機緣。

幾次從天而降徑直砸在馬臉上的大機緣,渭水老柳渡那截柳枝、靈應侯府影壁中那張無心紙以及更為詭異的半朵血海棠、萬人窟底飛出的三成陰山龍氣,它都一口吞下,直到陰山中的那個大雪之夜,成就半步靈感大妖的白馬終於口吐人言。

不論是與生俱來的欺軟怕硬脾性,還是耳濡目染出來的憊懶性情,都讓阿嵬一次次在二爺的心刀煞氣面前卑躬屈膝,再記吃不記打,也總學會了惹誰都不能惹二爺、二爺說啥就是啥的金科玉律。

成就半步靈感又如何,當日還不是被二爺一巴掌拍碎了陰山龍氣凝聚的玄甲罡衣,拍得它再一次跪地求饒,徹底給打回了原形?

二爺從未要求通了人性的白馬忠心不二,也不介意它小小的桀驁不馴,只是給出了約法三章,犯則死,不犯則百無禁忌,然而即便是二爺本人,恐怕也並不完全清楚自己在白馬心中的分量。

是以既然二爺說「咬死它」,阿嵬便毫不猶豫地向黑蛟發出了相同的命令,至於會不會因為實力懸殊反被對方咬死,它從未想過。

這條黑蛟自有靈性,並不是完全聽話,但無心紙上的法門極為霸道,祭煉許久之後在白馬與黑蛟之間建立起了玄妙的關聯,勉強稱得上心意相通,倒也並不為難。

至於白馬背上意氣風發的二爺,此刻卻完全沉浸在某種不好意思出口的快意之中。

蘭陵城的紈絝惡少至多放狗咬人,二爺今天放出來的可是蛟龍!若是給老白那些井底之蛙瞧見了,還不得嚇死?屠狗氏的名號還有哪個敢笑?

這可不怪二爺不厚道,實在是已經跟賀蘭長春乃至陰山玄宗結下了大仇怨、大因果,雖不知這陰山龍氣除了放出來咬人之外還有什么用處,但只看黒狄幾位貴人連同谷神殿的反應,便知事關重大。

既然已經身不由己卷了進來,又不願意把吞進肚的好東西再吐出來,二爺當然要趁此良機落井下石,等谷神殿找上門時也好有幾分薄面,沒准兒還能好說好商量不是?

除此之外,二爺之所以有底氣得罪陰山里那位神通老怪,倒不是信了顏瑛的話,天真地以為大神通者就一定不會跟他這只螻蟻斤斤計較,而是出於對顏瑛前後矛盾言行的某種猜測。

賀蘭長春明明就是陰山玄宗的棋子,顏瑛與高子玉在萬人窟與其說是阻止他入窟,倒不如說是以殺戮為祭,助了他一臂之力。而現在這位陰山劍子卻又明顯偏向了大周一方,調血棠黑鴉來金城關牽制南原新王,前後反差之巨大,實在耐人尋味。

當然了,顏瑛的話也未必是真,或許這一切都在陰山老怪的算計之中也說不定,甚至沒准兒谷神殿與大周軍方也攙和其中。無論內情如何,有一點是沒跑的,那便是各方對二爺都存了利用之心,雖不是他之前猜想的那般明刀明槍地威逼打壓,而是頗為隱晦不易察覺,卻同樣令人憤懣厭惡。

這自然激起了二爺心底里那股不平之氣,不只是為自己,也為那無數枉死之人。

自萬人窟開始,因這陰山龍氣死了多少人?如此多的鮮血澆灌,只為成就賀蘭長春一人、陰山玄宗一家,憑啥?

金城關下這場騎戰,明明雙方各有優劣長短,卻偏偏就打成了人命換人命的血腥爛仗。無論周人還是黒狄,憑啥這許多忠勇無畏的將士要如豬狗一般被當做祭品擺上供桌,只因一個莫名其妙的由頭便零落成泥?他們可以死在戰場上,可以死於戰斗死於無名,卻絕不該是這般莫名其妙的窩囊死法。

無論其中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情由,關系到多少天下大勢、榮辱興衰,二爺今日既然碰上了,就偏要攪他個地覆天翻!至於會擋了誰的路、壞了誰的謀算,若是抗不下二爺的刀,就請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他胸中熊熊火焰無人得見,卻盡數融匯進那一句聽來滿是孩子氣的戲謔胡鬧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