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孟門(下)(1 / 2)

屠狗 屠龍氏 1657 字 2021-02-23

蘭陵王畢恭畢敬誠心求教,晏浮生卻再無先前肅穆模樣,反而一撩長衫下擺,復又落座,端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向劉屠狗揚了揚而後一飲而盡,這才悠然道:「劉校尉,當日你氣吞長河之時,老夫恰在天獄山上與謝山客飲酒,那老貨幾次幾乎按耐不住要出手與魯絕哀做過一場,可惜終究還是生生忍住。事後老夫笑他無膽,說你謝山客枉為詔獄青衣的首領,見到有人在京師地面上大打出手竟也不管,當真不要這張老臉了?你猜他怎么回答?」

劉屠狗雖是頭回聽聞謝山客的名字,但對詔獄的青衣鬼卒卻並不陌生,猶記得死在他刀下的第一位宗師,正是名為詔獄鬼卒、實為軍部密諜的「鐵笛吹雲」許遜,而自家被鎮獄侯盯上,恐怕正是自靈應侯府一事始。至於那位竇少主說黑鴉入詔獄是她一力促成,二爺頂多信上三分。

他並不知曉謝山客的脾氣秉性,自然無從猜測其如何回答,只不過當日情景猶歷歷在目,及至刀氣長河降下,京師乃至四方的高手氣機顯露,卻無一例外選擇袖手旁觀,既然彼此並無交情,那么無論有何緣由,都與他劉屠狗無干。更何況方才吃了個悶虧也就罷了,劉二爺可絕不願意再被人牽著鼻子走。

他當即咧嘴一笑,才要張口,晏浮生卻已先一步自問自答道:「那老貨說,坐看麾下校尉螳臂當車,吳礙舍得!口口聲聲愛民如子卻任由百姓蒙難,敖莽舍得!帝氣動搖壽數被斬,天子舍得!折姬室之運以擋天數,神主舍得!他老謝不過一介山中野人,一張老臉能值幾文錢,又如何舍不得?」

這話說的明白,當日魯絕哀看似小題大做、肆意妄為的一刀,背後竟有這等駭人聽聞的隱情!

姬天行猛地直起身來,眼中閃動寒芒,又驚又怒道:「大學士方才談及甘露元年舊事,難道並非巧合,而是早有預料?隨後於眾人面前一番強作鎮定,又是安撫又是恐嚇,亦不過是在演戲?」

晏浮生絲毫不以為忤,輕輕放下酒杯,笑眯眯地道:「殿下,這里沒有閑雜人等,就不要扮出一副孝子賢孫模樣了吧。先前你要將話題往甘露元年上引,老夫可是一力幫襯來著,那時咱們彼此間就該心照不宣了嘛。」

姬天行聞言,臉上驚怒之色盡去,微微抿起嘴唇,五官輪廓顯得越發深邃硬朗。

他哼了一聲道:「姜還是老的辣,小王竟是看走眼了!」

「殿下謬贊啦,聽說有個出身不凡的年輕人在殿下府中出謀劃策,他家別的本事沒有,看周天大勢卻是最為精准,更何況還有殿下外祖父薛侯在,怎么可能事前對此一無所知?這雨早不下晚不下、這花早不落晚不落,偏偏要在殿下請老夫飲宴之時,要我說啊,這天下再無一件巧合事。」

「嗯,讓老夫猜猜,若非一向只有才名而無政聲的晏某人突然一反常態,開口穩住眾人,依著殿下原本想法,接下來莫不是要於眾目睽睽之下演一出賢王爺心憂父皇冒死闖宮?也不對,這樣未免痕跡太重,徒惹人生疑生厭。是了,你指使匹夫留下劉校尉,讓他耳聞目睹你向我誠心求教,莫不是要讓老夫被陛下猜忌,索性順水推船站在你這頭?」

聽到如此誅心之言,姬天行卻是極為平靜,只淡淡地瞥了劉屠狗一眼,回到桌前坐下,微微垂下頭沉默不語。

晏浮生不為已甚,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再次看向劉屠狗,笑容玩味:「劉校尉,你當日一口鯨吞而江河水盡,固然痛快淋漓,卻不知險些壞了多少人的如意算盤吶!嘿,若非魯絕哀那一刀中所蘊神通大力先就耗去了**成,你此刻焉有命在?」

「哦?可不是俺命大么!聽老晏你這么一說,此時回想起來還真是後怕得緊……」

劉二爺笑容燦爛,這蘭陵殿下和晏大學士百般算計、機變百出,戲里還有戲,圈套里又有圈套,明明各懷心思,偏又能配合得嚴絲合縫,若非親耳聽聞,當真還以為一個是孝子賢王,一個是名臣國士,著實是嘆為觀止。

他嘆息道:「說起來,今日飯還沒吃成,倒先看了場好戲,只是不知二位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接下來是要一拍兩散還是根本就……一拍即合?」

「劉校尉倒是個妙人,竟是一針見血!」

晏浮生哈哈一笑,轉頭朝孟匹夫道:「還不速速叫人換上一桌上等席面來,敢算計你師叔,少不得要喝干你幾壇子百年陳釀!」

見孟匹夫微笑著躬身而退,他這才回過頭來,撫掌笑道:「原本直到落花之時,老夫還自以為可以從容脫身,可殿下竟而情急失言,緊接著匹夫就暗中向你出手,這才後知後覺心說不妙,以匹夫的手段,你劉校尉都無法輕易擺脫,更別提我這個老頭子了。噫,一念之差,這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嘍!」

這話說的明白,姬天行猛地抬頭:「能得大學士及孟門之助,小王幸甚,日後如能成事,天行又何吝帝師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