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拖刀(1 / 2)

屠狗 屠龍氏 1558 字 2021-02-23

大周中原才入深秋,比陰山更為遙遠的北方,賀蘭原上早已飛雪漫天。

草原上無人不知,這片水草豐美的遼闊原野,正是如今黑狄最為強盛的三大部族之一——賀蘭氏的發源之地。

在賀蘭原偏西的位置,自南向北,有一道雖不甚綿長卻終年積雪、高聳入雲的雄偉山脈,名曰賀蘭山。

每年春天,賀蘭山各峰位於雲層之下的冰雪便會消融,匯聚成無數條晶瑩透亮的山溪,輾轉注入山腳下蜿蜒曲折、宛如玉帶的賀蘭川。

皚皚白雪、清清溪流、滔滔河水,在熱烈的陽光下泛著耀眼的金芒,最終沿著九折十八彎的河道流布四方,滋養著在這片沃土上生息繁衍的賀蘭氏族人。

在賀蘭氏族人心中,賀蘭川無疑是全族的聖河。

作為聖河的源頭,賀蘭山更是賀蘭氏永恆的聖山。

牧人們蒼涼悠遠的歌聲中,總是繞不開這座巍巍聖山。

一首最為古老的歌謠里唱道:「雲層之下歸大汗,雲層之上歸元老。那雲霧繚繞、忽明忽暗的山腰,連接神座與世俗之地,是蒼鷹和黑狼的棲身之所。」

在最初的時候,歌謠里的大汗自然是指賀蘭、祁連、渤海三部在內所有狄人共尊、獨一無二的那位汗庭之王、天子驕子,然而到了如今,指的則是賀蘭一族自己的汗——賀蘭汗。

雲層之下的賀蘭汗代代更迭,然而終許多賀蘭氏族人一生,都未曾聽說雲層之上的元老換了人。

絕大多數賀蘭武士最熱切的野心和至高的榮耀,只是進入位於各峰山腰處的苦修士營地,默默磨礪爪牙,等待有朝一日,成為侍立在神座之下的蒼鷹,亦或匍匐在大汗腳邊的黑狼。

一座巍峨雪峰的半山腰上,一個精赤著上身的中年漢子正在雪中練刀。

他看上去頗為瘦小、皮膚黝黑,腦袋又尖又小,眼睛卻出奇的大,還留了兩根十分難看的鼠須。這樣的相貌身形,別說在以壯碩彪悍為美的黑狄,便是在相對羸弱的周人之中,也同樣會被厭棄輕視。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獨占這座雪峰上的營地,且無人敢提出異議。

只因他是賀蘭王帳三萬金狼軍的大統領,只因他雙手中握著一柄凶名赫赫、殺敵無數的大弧刀,只因他是蕭馱寺。

蕭馱寺周身熱氣蒸騰,雙眼明亮而懾人,目光始終落在大弧刀同樣明亮的刀身上。

這柄長度、寬度都極為驚人的凶殘長刀,因其令人印象更為深刻的弧度而得名。

隨著蕭馱寺的輾轉騰挪,大弧刀劃出一道又一道明亮卻轉瞬即逝的弧線,卻沒有發出哪怕一絲聲響,沒有帶起哪怕一絲微風,沒有驚擾哪怕一片雪花。

明明是戰陣殺伐之刀,以沉重雄渾稱雄,在簌簌而落的漫天鵝毛之中,卻能不沾片羽。

他演練許久,終於停下,單手拖刀在地,仰頭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語道:「練到這個地步,再遇上那人,應當不會再被那柄娘們兒才會用的纖細長刀輕易黏住、無法掙脫了吧?」

想到當日金城關下,被那個黑衣校尉當著他的面、一刀斬落中軍大旗的奇恥大辱,蕭馱寺的面容就有些猙獰。

他轉頭看向身後屋舍的陰影處,獰聲道:「賀蘭長春如何了?」

陰影中單膝跪著一個同樣赤裸上身的壯碩狄人,赫然是一名金狼軍中最為精銳的金狼斥候,恭敬道:「稟告大統領,南原新王已經得到南原所有部落的效忠,幾次外出征戰劫掠,已讓南原恢復了元氣,甚至更勝先前。近日他與南原附近的幾位金刀領主來往密切,已經得到了其中一位的公開支持。」

蕭馱寺聞言怒氣上涌,罵道:「廢物!老子擔了天大的干系助他成事,還受了那樣的屈辱,以致被大元老責罰,不得不拋下大軍,在此靜修思過。他竟然還磨磨蹭蹭、畏首畏尾?難道他不知道,周人留給他的時間,只剩下兩年多了!」

那名心腹斥候不敢看蕭馱寺的臉色,深深地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長春王爺殺父自立,惹得眾多王爺和領主們不快,若非王爺得到了您和伯顏大巫的支持,成就了大願魔神,忽術赤的爪牙部武士也極為凶悍,只怕根本不會有人支持他的野心。畢竟,大汗還沒……」

「殺父自立?黑狄汗庭里那個小娃娃的祖先、曾經草原上不落的雄鷹,不也是殺父自立?」

蕭馱寺哼了一聲,將手中大弧刀狠狠一頓,鋒銳的弧形刀鋒毫無阻礙地切入腳下青石之中。

「賀蘭長春錯不在殺父,而是錯在他太過愚蠢,竟然讓人在萬軍之中搶走了即將到手的獵物,大願魔神無法真正圓滿!若非如此,老子又何須在金城關下弄險,配合他一起演戲,騙來賀蘭楚雄和幾位金刀領主的氣運作資糧?長者們傳唱的史詩里,有哪一個貪狼魔神會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