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正琢磨著，就見那小短腿忽然沖開人群跑了過來，到自己身邊雙手抱拳，上下抖動。

「叔叔！剛才我才睡醒，有點糊塗呢，謝謝你給我食物！謝謝你救我性命！」

啊？

楊牧和相茹全都愣住。

這孩子還真聽懂了？而且如此乖巧，還知道道謝呢！

不等楊牧有所反應，小短腿又回頭跑向她的媽媽，用袖子給媽媽擦眼淚。

「媽媽！你別哭！末日里食物太難找了！媽媽好辛苦的！你別哭了！你哭小環也想哭，下次如果小環馬上要餓死，媽媽也不要喂我食物，就讓小環餓死，食物都給媽媽吃！小環怕媽媽吃不飽，小環要媽媽吃飽飽的！小環不怕被餓死，餓死不疼的，沒有打針疼！」

這番毫無心機的話，說的現場所有人鴉雀無聲。

陳江麗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全身都在顫抖，眼睛都充血了，布滿了血絲。

相茹都快把嘴唇咬破了，拉著楊牧的手，她的手在顫抖。

如果說陳江麗擁有最無恥懦弱的人性，那這個小女孩的人性高尚的好像是黃金！

天啊......她說的......她說的是什么？

相茹落淚了，趴在楊牧的懷里嚶嚶哭。

「楊牧，我只願這世間再沒有絕情，我只想人與人之間都充滿真愛，再無謊言，欺騙！我只求這世間沒有邪惡丑陋，讓真善美永遠圍繞在我身邊！我好難過！好想哭！我控制不了自己！」

楊牧伸手抱住相茹，輕輕嘆了口氣。

他此時無話可說。

「......下次如果小環馬上要餓死，媽媽也不要喂我食物，就讓小環餓死，食物都給媽媽吃！小環怕媽媽吃不飽，小環要媽媽吃飽飽的！小環不怕被餓死，餓死不疼的，沒有打針疼！」

小環的一番話太耿直，太單純，太善良了！

末日里經歷這么多，楊牧見過很多卑微的人，他們的人性都比不上小環！

看來人心本善不是沒道理，小環才多大，就知道寧可餓死也要讓媽媽吃飽了？或許她還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偉大，但她就是那樣耿直的去敘述了！

「啊......啊......」

陳江麗「啊」了兩聲，嘴巴張的很大，眼淚橫流，鼻涕都流下來了，卻哭不出聲音。

忽然間，她快速的伸手在腰間拔出一把刀，用力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楊牧正在安慰相茹，忽然聽到人群中的驚嚇呼喊聲。

抬起頭看，楊牧也是很吃驚，急忙推開相茹跑到前邊。

陳江麗卻對著楊牧擺手，喊出聲。

「別過來！」

在她喊的時候，用那把刀在身體攪動了下。

楊牧急忙站住，有些不知所措。

「媽媽！媽媽你怎么了！你流血了！」

小環撲上去抱住媽媽。

陳江麗用另一只手努力的抱住小環，那條手臂顫巍巍的。

她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容，依然在哭，但卻不似剛才那般說不出話了。

「小環，你......真的是媽媽最愛的孩子！」

「小環也愛媽媽！」

「可是媽媽......可媽媽有罪，媽媽剛才有罪！」

「不！媽媽沒罪！」

小環吐字不太清楚，因為在一直哭！

「媽媽有！媽媽罪無可恕，媽媽要是不死，一輩子再也無法面對小環，無法成為一個好媽媽了，所以媽媽一定要死，只有媽媽死了，那邊好心的叔叔才能照顧你，才能照顧爺爺，他是個好人，以後你聽他話知道嗎？」

「不！我要媽媽！」

「媽媽......媽媽最愛小環了，小環是媽媽的一生，小環要好好長大，堅強的活下去，小環能活著......真好！真好！媽媽......媽媽愛你......」

話音落下，陳江麗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微笑，倒地死亡。

楊牧終於再次啟動腳步過去，摸了摸鼻息，已經死了。

她這一刀插的非常准，直插要害，又自己攪動，就算楊牧剛才上來也無法救她，能說出幾句話，已經算是萬幸。

楊牧愣愣的蹲在陳江麗身邊，心情復雜。

他人生第一次看不透人性了。

一個原本卑微的人性，用死亡洗刷了恥辱，瞬間就綻放了光輝，並且光明萬丈！

她說的很清楚，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收留她的小環，收留小環的爺爺。

她看透了自己嗎？知道自己絕對會這樣做，所以她死的義無反顧。

如果她不死，自己絕對不會收留他們，他們也就依然要在末日里艱難的漂泊，等待他們的未來是很消極的，或者說根本沒有未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楊牧，她為什么要自殺呢？現在該怎么辦？我們不想這樣的是嗎？為什么要死呢？」

相茹聲音顫抖，走上前來蹲在楊牧身邊，伸手去抱小環。

小環掙扎著，哭鬧著，叫著媽媽，只是她的媽媽再也無法回答了。

楊牧長長呼出了一口氣，站起來，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屍體。

許久許久，他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冷笑，這是送給自己的。

同時，楊牧在心中說了一句話：你贏了，陌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