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停止吃草之前,無數的箭矢又朝著之前投送的草料垛上飛去。
並不是普通的箭矢。箭頭纏了浸透火油的布條,點燃後令身強力壯的士兵拉開神臂弓射出。
剎那間,整個戰場上,成片成片地燃起了火光,烈烈灼目,宛若鳳城上林苑春日里恣肆綻放的杏林春牡丹。
被火光包圍,戰馬驚恐地嘶鳴起來,四下狂奔,將一眾騎兵顛簸下了馬背。他們又穿著鱗甲,被烈火一烤,灼熱難耐,更有不少被戰馬踐踏後又滾入火堆里的。
宛若修羅地獄一般。但是她並沒有害怕。
土道固然不怕火燒,他們剩下的弓箭也不多了。但是,燃著的弓箭射出去,合著投石機投出去的干草作為燃料,一直燒著。只怕突厥人要滅火也難。
夜風呼嘯,帶著腥臭燒焦的氣味,不斷地傳過來,隱隱含著一絲冰冷的寒意。她祈禱著,不要變天。就讓這火能一直燒下去吧。
然而,突厥人的悍勇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突厥騎兵們不要命似的,又從後方掘了土泥來滅火,牆邊的軍士仍然不斷地投下草垛又澆了油脂令其燃燒,然而沖鋒的士兵不減反增。
烈火熊熊,那些後續的騎兵瘋了一般沖上來。馬在烈火中跌倒,騎手在被燒死前丟出手中的土袋,壓滅一點點火焰,又嘶喊著攀爬上來。
城上城下,所有的人都是瘋了的。
她守在城頭上,心中除了怖懼,還有一絲疑惑主動發起進攻的一方,為什么會這樣迫不及待?難道是看了城中燒毀糧草的火光,以為現下攻破平宛城還能搶掠到一些糧草么?
守軍決計不敢讓坡道上的烈火熄滅,所以無論城中的火油有多少,都始終要用,那么總是要燒完的,這些突厥人為什么非得搶在一時攻城?
天光熹微,卻遙遙地聽著一名突厥的傳令兵拿著號角喊著胡語,然後如同波瀾起伏起伏一般,所有尚存的突厥騎兵都一同叫了起來。
「他們在喊什么。」她皺著眉,擦了擦臉上的灰,問道。
周圍的士兵臉色都難看了起來,礙於她的威嚴,終於說出口,「突厥人說,他們不要糧草……只要、只要……」
「……只要貴主您和他們走一趟……」
原以為她會發怒,然而她只是嗤笑了一聲。拿起水囊,沾濕了袍袖,擦了擦那煙灰下白玉一般秀麗絕倫的臉。「呵,原來就這點本事啊。」
「予無能。」她環視了一圈,「無法保全諸君了。諸位脫了衣甲歸家,只說不曾參軍便是。予以景康公主身份保證,絕不為難諸君。」
「李沖,和他們說,我去。」
少時,三皇兄楚元卿總和她說,他們是天家子女,享受大楚朝子民的供奉,一定要時刻記得要承擔自己的責任。
那么,就是此刻吧。
長歌,長歌!心中無邊無際的酸澀,無邊無際的想念。她不得不承認她後悔了,後悔沒有親口告訴他,她其實也很歡喜他。
沈長歌,長歌阿兄,我的駙馬,我的好郎君。
楚博珍歡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