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鐵血伍捕頭(1 / 2)

英雄志 孫曉 7814 字 2021-02-24

「天哪!這…………這究竟是…………」

老捕快眯著眼,抖著手,看著眼前令人恐懼至極的景象,炙熱的艷陽曬下,把他微駝的背烤得火燙,但此刻的他,已被滿身的冷汗浸濕,感不到絲毫暖和。他腹中傳來一陣攪動,立時讓他嘔出淅瀝瀝的黃水。

忽然背後一陣陰風吹來,只嚇得老捕快高高跳起,他不及抹去嘴角上的穢物,連忙沖向座騎,猛地翻身上馬,尖叫道:「走!快走!」他舉鞭揮下,用力在馬臀上一抽,馬兒吃痛,霎時一聲嘶鳴,啼聲隆隆中,已然飛馳而去,只見大漠中滾起漫天煙塵,遠遠望去,有若一條黃龍。

眼見馬兒奔馳奇速,老捕快還嫌不足,一陣陣無情抽打,只求早些離開這個令人恐懼至極的所在,一人一馬,如同逃難般的飛奔而去。

老捕快死抓著馬背,喃喃自語道:「伍大爺,眼下只有靠你了……」

快馬奔馳著,蹄子踏在滾燙的黃沙上,像怕疼般的高高躍起,老捕快喘著氣,緊綳著滿是皺紋的老臉,他不住回頭,似怕後頭有什么怪物追來,緊握刀柄的掌心滿是汗水。

快馬奔入了城內,眼見無數行人擋道,老捕快喝道:「讓開了!讓開了!」一旁百姓見快馬沖來,都是急忙閃避,有的更是滾在道旁。眾人見官差如此急迫,居然駕馬入城,一時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何等大事。

老捕快一路大呼小叫,吆喝連連,接連沖過了幾條大道,霎時眼前現出了一座高聳的朱紅大門,門上高懸雪亮明鏡。老捕快眯著滿臉的皺紋,終於安下了心,因為浩然正氣便在眼前,只要回到此處,便是天大的事也不怕了。

此處正是西涼城的衙門,維系西疆公理的所在!

「伍大爺呢快請伍大爺!」老李聲嘶力竭的吼著。

一旁十多名差人正圍了一圈賭牌九,滿臉的疲懶油條,一個個沒好氣的罵道:「老李,你奶奶的嚷個什么勁兒!是不是老糊塗了」「他媽的,老子輸得正多,你這般大喊大叫,大伙兒還賭個屁啊!」

另一人獐頭鼠目,看起來像個小偷,嘻嘻哈哈的笑道:「老李你急什么啊茅廁在後頭,你找錯地方了。」眾捕快一同哄堂大笑。

老李嘆了一口氣,這就是衙門,辦案賭命、閑暇賭錢的好地方。老李任由大家笑罵著,他不會生氣,他不是那種假正經的人,只是不巧得很,今日給他遇到了正經事。

官差們正自嬉鬧,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院外傳來:「老李,出了什么事」

眾人臉色一變,趕忙收拾賭具,一個個站起身子,互相扮了個鬼臉。

一條大漢不疾不徐地走進院中,黝黑的四方臉上一派威嚴,一望便知是這些官差的頭兒,衙門的捕頭。

老李看到大漢,露出欣慰的神情,顯然這條大漢在他心中有著頂重的份量。

老李急急的說道:「伍爺,城西出了事,您老趕緊。」聲音急躁,一點也不像上了年紀的人。

一旁的官差笑道:「什么大事要勞動伍爺親自出馬你干了這么多年的差事,難道自己還料理不了嗎」

老李抹了抹汗,嘶啞著嗓門道:「這案子非同小可,伍爺可得親自走這一趟。」

一旁多嘴油舌的官差嘻嘻笑笑,還待要說,大漢哼了一聲,朝那幾名聚賭的人瞪了一眼,對老李說道:「可是出了人命」

他見老李點頭,猛地雙目一翻,沉聲道:「屍首呢」

老李道:「回伍爺的話,屍首還在城西。」

一名官差忍不住插口道:「你搞什么,把屍首運回來不就得了,大熱天的,非要叫伍爺跑這么一趟!」

老李面露苦笑,說道:「我哪搬的了這許多,死了十來個人哪!」

此言一出,眾人大吃一驚,那大漢雙目精光暴射,霍地站起身來,大聲道:「弟兄們!

帶好家伙,這就上路!「

眾官差前呼後擁,奔出衙門,那大漢領著眾人飛馳而去,十余匹馬一字排開,氣勢倒也不凡。一眾官差奔出數里,行到一處小丘,老李忽爾勒馬停下,眾人便也一齊停步。

那大漢見老李面帶驚恐之色,當即問道:「屍首在這兒」

老李微微點頭,嘶啞地道:「對……就……就在小丘上。」

那大漢見他神色頗為恐懼,便自留上了心,問道:「怎么,那沙丘真有什么古怪」這老李是衙門中的老手,倘若此處真有什么物事嚇唬住他,料來定是非同小可。

眼看老李連連點頭,兩名年輕官差不禁哈哈大笑,道:「老李真個沒用了,活了這么大把歲數,居然還怕東怕西!」

這兩個人年輕好事,絲毫無懼,當下提韁夾馬,便已朝丘上沖去。

老李見這二人莽撞,便要將他們喚住,但又怕旁人訕笑,只有苦苦忍住。

那大漢看了老李一眼,道:「有我在此處,沒什么好擔憂的,咱們走吧!」當下率著眾官差駕馬前行,老李苦著臉,卻也只有隨著前去。

眾人正要上丘,忽聽丘上傳來幾聲驚呼,那大漢心下一凜,知道上頭真有什么古怪,忙喝道:「大家抽家伙,一齊上去!」

眾官差吃了一驚,急急拔刀,十余騎猛地飛馳而上。

那大漢一馬當先,率先沖到丘上,猛見先前上去的幾名下屬呆呆地站立不動。那大漢喝道,「怎么了發生什么事」

那兩名官差呆呆的不言不動,只是渾身顫抖,那大漢隨他們的目光向前望去,頓時之間,心頭也是一震。

後頭十來騎紛紛奔上,原本嘰嘰聒聒的,待見了眼前的景象,霎時也都吃驚出聲。一時之間,沙丘上竟無一人說話言語,只余瀟瀟風聲呼嘯而過。

漫天風砂之中,一只旗桿兒倒插在地,只留下光禿禿的大半截在外,十數具無名屍首七零八落地散在旗桿兒四處,有的蜷縮成一團,有的平躺在地,只是每具屍首的神情都驚恐異常,雙眼睜得老大,好似死前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遠處桿兒旁翻了輛騾車,已然斷成兩截,車里的物事四處散落,更顯得無比凌亂。

一名官差身子颼颼發抖,數著屍首,顫聲道:「一、二、三、四、五……這……老天爺啊,死……死了十八個人哪!」

那大漢咳了一聲,定下神來,問道:「誰第一個見到這些屍體的」

老李咳了一聲,道:「是一家三口見到的。這家人來西涼做些小買賣,剛巧路經此處,沒想撞上了這樁血案。」

那大漢嗯了一聲,問道:「他們人呢」

老李道:「這一家三口給這些屍首嚇壞了,現下給屬下安頓在城里。」

屍首全是男性,一十八名漢子慘死在地,即使在西涼這種盜匪出沒的地方,這也是一起難以想見的大血案。

那大漢點了點頭,凝視著現場,過了半晌,他忽地咦了一聲,跟著深深吸了口氣,道:「不對,這里有些不對頭。」

眾官差聽他如此說話,忍不住暗暗一凜,紛紛凝目望去,卻不見有什么不妥。眾人摸著腦袋,都看不出所以然來。

那大漢沉聲道:「你們看清楚了,地下沒有血跡。」

眾官差細細看去,赫然一驚,顫聲道:「真……真的,死了十八個人,地下居然沒有血跡,這……這是怎么回事」

說來奇怪,屍首橫七豎八的倒了滿地,地下居然沒有一點血跡,這起案子看來不像是凶殺,反倒像是厲鬼索命一般,眾官差望著死者驚恐萬狀的神情,心下都是暗自害怕。

時近黃昏,遠處傳來烏鴉嘎嘎的叫聲,更使現場蒙上詭異至極的氣氛。

那大漢見眾人呆呆站立,都似傻了,忍不住搖了搖頭,道:「大伙兒別發呆了,快干活吧!」他見眾人兀自戰栗害怕,便自行上前察看屍首。

他見一具屍體頗為壯碩,當即蹲下檢視。只見那死者身穿短衣,滿臉虯髯,有些像是江湖中人,當下解開死者的衣衫,察看半天,卻沒看到任何外傷,實在查不出死因。

老李蹲在身旁,低聲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沒半點外傷,頃刻間便死得一干二凈難道……難道這些人是生了什么急病么」

他話一出口,自己便知不對。即便是世間最惡毒的猛疾,也不能同時害死十八人,還讓他們如此措手不及,看來定是另有緣故。

那大漢皺著眉頭,心下也感奇怪,正看間,一旁走來名官差,手上捧著一柄鋼刀,低聲向大漢道:「伍爺,這刀是從現場找出來的。不知是不是凶刀。」

那大漢嗯了一聲,急急接過刀來察看,只見那柄刀沉甸甸的,上頭刻著花紋,看來頗為貴重,當是使刀名家的慣用兵刃,昏黃的夕陽映照,染得刀身血色鮮紅,但上頭卻不曾沾染一點血跡。

老李問道:「這柄刀可是歹人留下來的」

那大漢看了手上的鋼刀幾眼,忽又俯下身去,往那屍體的手掌一摸,霎時嘿嘿一笑,搖頭道:「不,這柄刀是苦主自衛的佩刀。」

老李面露訝異,怔怔地看著大漢,不知他何出此言,那大漢見老李瞠目結舌,便蹲下身來,抓起一名死者的右掌,道:「你們聽好了,這些遇害的人不是尋常人,全都是武林好手。」此言一出,眾人更是詫異。

那大漢知道眾人不信,當即道:「你們過來看看這人的手掌。」

眾人依言走上,只見死者的手指有些異樣,關節處異常鼓脹,掌上更是生滿了老繭,看來極為怪異。

那大漢沉聲道:「看出啥了么」

眼見眾人搖了搖頭,那大漢道:「尋常人日子不管怎么辛苦,便是干挑夫的苦力,手掌至多生些硬繭,絕不會變成這等模樣,惟有苦練過鐵砂掌的外門高手,雙手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些死者的身分不尋常。」

眾官差駭然出聲,方知這些人真是武林好手,老李驚道:「他們真是武林人物那他們是打哪兒來的,又是誰殺了他們」

那大漢不答,只沉吟片刻,轉身便朝旗桿兒走去,那旗桿倒插在地,旗面已然隱入沙中,只余光溜溜的旗桿露在外頭。

那大漢緊皺眉頭,逕自拔起旗桿,一陣狂風吹來,那大旗迎風展開,上頭赫然現出四個大字:「燕陵鏢局!」

老李一見那四字,登時倒退兩步,顫聲道:「伍爺!是燕陵鏢局!是燕陵鏢局!」

那大漢干笑一聲,嘶啞地道:「沒錯,正是燕陵鏢局。」他回頭望去,只見眾官差臉上一齊變色,一時面面相覷,都是驚懼不定。

老李駭然道:「伍……伍爺,怎么會這樣…殺人不見血,干掉的還是燕陵鏢局的好手,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名年老的官差喃喃地道:「這是鬼…是鬼……要不是鬼,怎么會殺人不見血……」

眾人聽到這話,都是倒抽一口冷氣。幾個年輕識淺的小伙子,更是嚇得擠在一起,颼颼發抖。

現場風聲蕭蕭,有如鬼哭,一十八具不明死因的屍首僵直在地,還都張著灰暗的雙目,好似隨時會跳躍起來似的,眾人心中害怕,一步步地向後退開,遠處夕陽斜斜照來,把各人慘白的臉都給染得血紅了。

那大漢環視眾人,只見屬下個個心驚膽跳,還不住地往後退,幾名年老官差口中念佛,更增驚擾。那大漢怒氣上涌,大喝一聲,怒道:「全都給我住嘴了!」眾官差嚇了一跳,連忙噤聲,無人敢發一言。

那大漢怒視眾人,跟著刷地一聲,拔出佩刀,朗聲道:「你們聽仔細了!有我西涼伍定遠在此,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管他是人是獸,是鬼是怪,只要敢膽在西涼犯下人命,姓伍的照樣要拿它歸案!」

夕陽斜照,那大漢手持鋼刀,仰天傲視,一股說不出的英雄氣魄,油然而生。

這起案子來勢洶洶,可說是西涼數十年來罕見的重案,卻也遇著了正主兒。這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西涼一帶威名素著的捕快伍定遠,今年三十有五,上任六年來,仗著辦案心細,武藝精熟,早已辦下十數樁大案,一只「飛天銀梭」更是名震西涼黑白兩道,算得是西涼難得的人才。此時伍定遠語聲激昂,揚刀立約,眾官差都是精神一振。

伍定遠提聲喝道:「小金!快請黃老仵作!」

那小金聞言驚道:「黃老師傅早就洗手退隱啦,真要驚動他老人家嗎」

伍定遠解下腰上令牌,沉聲道:「你立刻帶了我的令牌,速請黃老師傅走一趟。此事萬萬不可張揚,暫且別讓燕陵鏢局得知此事!」

小金不敢多說什么,上馬而去。

伍定遠哼地一聲,說道:「好小子,哪來這許多練家子,原來都是燕陵的倘子手。」

眾人兀自驚疑不定,沒人敢接話,老李走上兩步,低聲道:「這燕陵鏢局勢力雄強,數十年來不曾出過事,怎會有人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卻來干翻燕陵的鏢師莫非失心瘋了」

伍定遠冷笑一聲,道:「誰曉得,這些強人見錢眼開,一給他們見到白花花的銀子,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江湖上鋌而走險的凶狠之輩,所在多有,伍定遠是看得多了。有些財迷心竅,好容易開了間客店,卻從來不干正經營生,整日只會下蒙汗葯害那往來客商的,他也破獲多起。想來燕陵鏢局樹大招風,經手運送的都是白花花的官銀、亮晶晶的珠寶,難怪江湖上的小賊眼紅,只要見了好處,怕連性命也不要了。

老李問道:「到底這案子是什么人干下的,不知伍爺心中可有個底」

伍定遠微一沉吟,道:「這我也說不准,往日辦案,多少都可以從屍首上查起,只是這十八名鏢師的死因太過奇怪,個個身無外傷,實在看不出從下手之人的武功家數。只有等黃老忤作到了,才能說個明白。」

老李道:「放眼西涼,只怕沒人有本領一次做翻燕陵鏢局的十八名好手,我看歹人定是下毒謀害,使得是蒙汗葯、迷魂酒這類的伎倆。」

伍定遠點頭道:「當是如此。」

伍定遠在西涼也算是個成名好手,但以他的武功家底,尚且不能一舉做翻十八名鏢師,何況他人想來歹徒若非在食物中摻毒,便是用細小暗器暗算,否則如何對付得了這許多硬手。

他召來眾人,細細吩咐道:「死者既是鏢局的倘子手,必是運送些價值連城的寶貝,你們去查查他們運的是什么物事,把失落的財物都點清楚了。」

一眾手下答應一聲,急急前去搜索,伍定遠卻自行走開,心下不住推算計較,說來這案子並不難破,只要能查出這些屍首的真正死因,定能找出下手之人,在這荒荒大漠之中,這群人便想藏身,卻也無處可去。到時無論歹徒是何方神聖,只要派出大批官差,全力圍捕追殺,定可將他們手到擒來。

這案子並不為難,讓他煩心的只有一個人,一個惹不起的麻煩苦主,燕陵鏢局的齊潤翔。

伍定遠輕嘆一聲,他走向前去,找塊大石坐下,遠遠眺望沙漠的夕陽,心中不住盤算。

想那燕陵鏢局開立至今,已有數十年歷史,向來是硬底子的老字號。總鏢頭齊潤翔武功高超,仗著江湖朋友眾多,向不和官府交往,伍定遠干這捕快也有六、七年了,始終沒和他來往。饒是如此,燕陵鏢局卻不曾作奸犯科,只是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伍定遠也樂得和齊潤翔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

原本大家太太平平過日子,豈不是好誰知燕陵鏢局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就是大案子,連著死了十八個人,這齊潤翔是個要面子的人,想他的局子遇上了這等大事,豈能不私下查訪,報仇雪恨怕就怕他自行動手,到時殺人放火起來,非鬧得天下大亂不可,屆時西涼城私相斗毆,血流成河,卻要他這個捕頭的臉面往哪擱去。

那老李也是個老江湖了,他見伍定遠煩惱,知道他在擔憂燕陵鏢局私下尋仇,當下道:「伍爺,待會兒驗完屍,咱們便上燕陵鏢局走一遭,想那齊總鏢頭不會不給咱們面子,事情便不難辦了。」

伍定遠搖頭道:「這齊潤翔是條老狐狸,怕就怕他嘴上一套,手里一套,咱們得了面子,卻要掉了里子。」

兩人說話間,幾名官差急急奔來,稟道:「啟稟伍爺,這些是死者身上發現的東西!」

說著呈上幾件物事,伍定遠低頭看去,只見屬下們手上拿著一袋白銀,另一人手上捧著些珠寶,伍定遠挑起一枚指環,細細察看,只見這指環色澤非凡,應是上品。

一名官差道:「這玩意兒是漢玉指環,玉質溫潤,晶瑩剔透,少說值得上百兩銀子,凶手卻棄之不顧,真是奇怪。」

伍定遠問道:「這戒指是在哪發現的可是在鏢局運送的箱子里找到的」

那官差道:「這倒不是,這只戒指是從死者身上除下來的。」

老李大為訝異,奇道:「凶手連這樣的好東西也不要,真是怪了。」

伍定遠沉吟道:「看來鏢局運送的那幾只箱子才是正主兒,里頭的東西必是價值連城的珍寶吧!」

那官差搖頭道:「屬下仔細查過,箱子里只有一些衣裳,不太像是值錢的東西。」

老李一怔,道:「只有一些衣裳這是搞什么,怎會有人托鏢局來押運衣裳」

以燕陵鏢局的行情身段,倘若沒有千兩銀子,只怕很難叫他們出鏢,卻怎能有人付此重酬,卻要鏢局護送這等不值錢的東西天下確實沒有這種生意。

伍定遠與老李對望一眼,兩人都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二人連忙走向前去,察看鏢局運送的物事。

只見騾車翻覆在地,一旁翻落著幾只鐵箱子,共有三只之多。伍定遠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一只鐵鎖,那鎖已被撬開,早斷成了兩截,一旁官差道:「這幾只箱子上本來是鑲著鎖的,全給人用重手法撬開了。」

伍定遠轉頭看去,只見滿地都是衣物,四處散落,眾官差正在整理,一名官差稟告道:「那些衣物都是給歹徒丟在地下的,我們適才點過,全都是些尋常事物,實在沒什么值錢東西。要說歹人拿走了什么,我們也看不出來。」

伍定遠拾起地上的一件錦袍,料子用的是山東大綢,雖然裁剪精細,質料頗佳,但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反而遠不及鏢師身上的珠寶值錢,實在不知歹徒何以要翻搜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卻反而對珍異珠寶棄若蔽履他苦苦思索,猜想不透這些盜賊的用意。

老李苦笑道:「伍爺啊,這群凶手到底圖的是什么玩意兒,您可瞧出來了嗎」

伍定遠搖了搖頭,說道:「不管他們要的是什么東西,全都無所謂了。只要找出真凶,繩之以法,還怕追不回東西嗎」

一旁幾個官差見他出語豪壯,原本擔心受怕,心中都是一寬,一人大聲說道:「伍爺說得對!這幾年來哪件案子您沒給辦妥過這次雖然是燕陵鏢局出事,憑伍爺的手段,那幾個凶徒還逃得掉嗎」一人道:「正是!只要伍爺出馬,那些賊子還不抱頭鼠竄嗎」

伍定遠聽著屬下阿諛,心中卻無絲毫快意,他搖頭道:「大伙兒聽好了,這次的案子很有些不同,咱們可得小心在意。」

眾官差一齊道:「還請伍爺示下。」

伍定遠道:「這起案子的苦主不是尋常百姓,乃是一個難惹的武林高手,說起齊潤翔這個人,大家總聽過吧我們要是破不了案,人家燕陵鏢局那里高手如雲,難道不會自己動手那時人家自個兒抓人,自個兒判案,咱們衙門還有什么臉面在西涼混下去大伙兒還有什么臉出來辦事」

眾官差聽見齊潤翔三個字,不約而同的靜了下來。

伍定遠頓了一頓,又道:「無論如何,咱們得趕快破案,別讓燕陵鏢局趕在前頭,大伙兒知道了嗎」

眾人尚未答應,卻聽一名官差嘻笑不絕,說道:「這姓齊的是什么來頭咱們何必這么怕他你瞧,他的倘子手給人殺得屍橫遍地,算得什么東西嘛!」

眾人聞言,莫不大吃一驚,急急回頭去看,卻是衙門師爺的小舅子阿三狂言放話,這人到衙門來不過幾天,規矩不懂,人情不知,就是一張口毫無遮攔,很不討人喜歡。

伍定遠微微一怔,尚未說話,老李已然出言斥責:「阿三哪!你這小子怎么干了個把月還不懂事,那燕陵鏢局是什么來歷,你難道沒聽說嗎」

阿三笑道:「鏢局就是鏢局,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李呸地一聲道:「你這話在衙門里講講可以,要在外頭哪,你這張嘴皮可得小心了!

那燕陵鏢局豈同尋常,三十年來沒有出過一件差錯,人家走的鏢北上蒙古,南下兩廣,這可是了不得的大能耐啊!別說咱們西涼府找不出第二間來,就算京城這種大地方,怕也挑不出三兩家哪!「

阿三面帶不屑,道:「就算這樣,那也不過是間頂有名的大鏢局嘛!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老李嘆了口氣,道:「阿三呀!你這不識相的小伙子,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就算你不知道燕陵鏢局的厲害,總該知道嵩山少林寺不是好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