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風流司郎中(1 / 2)

英雄志 孫曉 10151 字 2021-02-24

深秋的日頭照下,京城的石子路上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前方銅鑼響起,官差口中大聲誦道:「閑人回避肅靜讓道」一名灰衣漢子坐在馬上,跟在一眾官差之後,耳聽眾人大聲頌念,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好似有些倦了。

這灰衣漢子微胖身材,臉如滿月,神情世故通達,乍看之下,好似行路間渾不用心,但若仔細察看他的神情,便會驚覺他那雙小眼直如鷹隼一般,不住瞅著街角四處,可說銳利至極。

忽聽背後有人輕輕咳了一聲,那灰衣漢子雙目一亮,忙轉頭去看,只見一名老者身著戎裝,滿臉正氣,正自低頭咳嗽,那灰衣漢子忙道:「侯爺怎地咳嗽可是昨夜受了風寒」那老者抬起頭來,搖了搖手,示意他不必多慮。

話未說完,忽聽馬蹄聲響,行伍間一騎掉轉馬頭,那馬上坐的不是軍官,卻是名年輕公子。只見他策馬過來,問道:「怎么了,侯爺可是有事」日光下這年輕公子足跨駿馬,腰懸長劍,俊美的瓜子臉蛋雪白如玉,端是潘安似的好樣貌,灰衣漢子搖了搖手,笑道:「喉頭癢,沒事的。」那年輕公子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提疆一振,便又駕馬前行。

這灰衣漢子看著他的背影,心道:「楊郎中還是老樣子,凡事總是小心把細,連清個嗓子也不成。嘿嘿,有他在這兒看著,我可清閑多啦!」想到此處,嘴角便泛起微笑。他自識得這公子以來,已有七八年了,平日見他溫文儒雅,好似個讀書人一般,其實這公子一旦發起威來,把那兩條眉毛高高斜起之時,嘿嘿,那時的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哪。

正思索間,忽聽一名軍官低聲道:「韋護衛,那小姑娘在干什么怎地攔了咱們的路,莫非是要告誰的狀么」灰衣漢子定睛看去,只見路邊奔出一名少女,臉蛋羞紅,卻不知要做什么,那軍官嘖地一聲,正要上前攔阻,灰衣漢子伸手一揮,笑道:「不礙事,你別過去打擾。」那軍官給這么一攔,只愣在當場,皺眉道:「嘿,真沒事么」灰衣漢子嘻嘻一笑,搖了搖手,要他靜靜旁觀。

眾官差不知那女孩意欲如何,都停下馬來,眼見大隊人馬給阻在道上,那軍官看實在不能再拖,便要上前喝問,忽見那女孩兒羞紅粉臉,輕移蓮步,卻是朝那年輕公子走去。

那軍官正要上前,忽見那少女從懷中取過一封書信,跟著遞了過去,那軍官咦了一聲,道:「一封信這是干什么來著要揭發誰的惡行么」灰衣漢子尚未回答,那年輕公子已俯身彎腰,將那女孩兒的書信接下,跟著向她淡淡一笑。那少女見了他的俊臉,霎時飛紅了臉蛋,急急轉身,掉頭飛奔而去。

那軍官便再笨上十倍,見了那少女的神情舉止,也已猜到七八分,他啐了一口,罵道:「原來是這檔子事,我還以為有人攔路告狀哪!」那灰衣漢子揚鞭大笑,向那公子道:「楊郎中啊,你可快些成親了,免得京城里的姑娘家鎮日魂不守舍,都在為你發愁。」那公子轉過頭來,微笑道:「哪有這等事情,韋護衛說笑了。」說著兩腿一夾,鞍下駿馬便往前奔去。

眼看眾多少女雖然跪在地下,眼角兀自朝那公子的背影望去,卻是將他當作心儀仰慕的對象。那灰衣漢子哈哈大笑,心想:「好一個風流司郎中,不過這么上個街,便要招惹無數芳心。真是罪過啊!」到底這公子是誰呢原來他便是當今兵部職方司郎中,五輔大學士之子楊肅觀。

也是他模樣太過俊雅,每回同他出門,總要遇上幾樁異性求歡之事。江湖上有些狂妄好事之徒,見了他俊美的容貌,更以為他是搖搖筆桿,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其實行家只要仔細看過他腰上的長劍,見了劍柄上鑲的幾個字,定會翹起拇指來,暴喝一聲道:「好樣的!」那六字讀來簡單明了,不過便是「少林天絕親傳」六個字而已。但只要通曉江湖事的,便知這人招惹不起,其中文字更有偌大含意。

大隊人馬正自前行,忽聽街角傳來一陣斗毆的聲音,一名男子滿口鮮血,全身骯臟,兀自在那兒大喊大叫,卻不知是做什么的。

眾人頗感訝異,都停下腳來。只見那人手上抱著一條大漢,猛往車隊奔來,那年輕公子皺起眉頭,不知那男子意欲為何,他使了個眼色,一旁下屬會意,正要上前喝問,卻見那男子奮力一丟,竟將手上抱的大漢丟出。

那公子微微一奇,不知他此舉是何用意。便在此時,街角的人群中飛出一名武官,只見他身形閃動,猛地躍上空中,跟著運起鷹爪手,便往那大漢身上抓落。

那年輕公子雙眉一軒,輕輕地道:「原來是錦衣衛的人,怎地跑來王府胡同攪和」那武官可不是什么嘍羅,卻是統領安道京本人。此時他縱身躍起,正是來搶伍定遠,這個西涼名捕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間,一旁卓凌昭等人見他奪了頭功,心中焦急,卻已阻攔不及。

眼見安道京堪堪得手,忽然一柄長劍斜斜引來,招數醇正,氣勢博大,安道京人在半空,被這無端竄出的劍招一纏,竟是無法閃躲,只得拔刀擋架,一招「回天削地」,赫地擋下這天外飛來的一劍。

安道京落下地來,急看出招之人,卻見是位年輕公子,便在這一瞬間,那年輕公子猿臂輕抒,已輕輕巧巧地抱住伍定遠,身旁軍健忙將人接過,自去攙扶一旁。

安道京怒斥一聲,戟指喝道:「著來人速速放開欽命要犯,否則一同究辦!」說著橫刀怒視,霸住了去路。

那年輕公子一聲清嘯,越眾而出,凜然道:「安統領,我家柳大人乃是當今征北大都督,爵賜善穆侯,官拜太子太保。柳大人如此官高爵重,座駕玉輦,豈能驚擾我等護駕有責,不知安大人何以見怪」安道京見這人樣貌英俊,俊美的臉上帶著幾分官味兒,霎時已認出他來,這人正是當朝五輔大學士之子、官拜兵部職方司郎中的楊肅觀。據說這人少時曾代父在少林出家,武功頗為了得,卻又少年登科,不及三十赴考便中進士,乃是文武雙全的奇才,如此人物,安道京已是不能不給面子,當下一個欠身,拱手道:「楊大人,方才你攔下的不是什么好人,卻是個窮凶極惡的欽命逃犯,十分要緊。請你先將他解來,本官正急於押人。」楊肅觀搖頭不已,說道:「安統領,這里是王府胡同,審訊追捕之事,向來都由直隸衙門與旗手衛一同幫辦,豈勞錦衣衛統領的大駕待我們問過人犯,再做商議不遲。」安道京聽他出言拒絕,不禁重重地哼了一聲,心下雖感憤怒,卻也束手無策,尋思道:「楊肅觀這小子怎么說也是朝廷的一號人物,他老子又是本朝中極殿大學士,連咱們江充大人也要賣他面子,看來不能硬來。」安道京見情勢不利,別說征北大都督開罪不起,就是眼前這楊肅觀也要小心應付,他心念於此,氣已先餒了。他遲疑片刻,只有還刀入鞘,回頭往卓凌昭看去。

卓凌昭微微一笑,心下雪亮。他知道這善穆侯柳昂天絕非尋常人,安道京雖是錦衣衛統領,但也不能和朝臣翻臉動手,自己卻可仗著武功高強,沒有官職羈絆,或可恃強拿人。只是這安道京先前何等囂張,官架子擺得老大,現下遇上了大麻煩,卻又要自己這個化外之民相幫,直是反覆無恥。只是眼前大局為重,這當口也不能和這種小人計較了。

卓凌昭緩步走到場中,打了個問訊,還未說話,卻已驚動了柳昂天這方人馬。眾侍衛中幾個知曉江湖事的,已認出他是昆侖掌門,眾人匆匆走來,忙在楊肅觀耳邊低聲通報。

那楊肅觀聽了此人來歷,心下暗暗訝異,又見這人隨意往前一跨,雙足不丁不八,氣勢非凡,確有過人之處,便也留上了神。

卓凌昭笑容可掬,拱手道:「楊郎中在上,方才您拿下的那名男子,便是小人的弟子,這斯頑劣無比,屢次在京城中闖盪胡鬧,沒想驚擾了大人們,還請賜還不肖門生,回頭小人重重責罰,也好給諸位大人出氣。」眾人見這人渾似村里學究,說話也是謙和,若不是事先提點,有誰知道他便是名震西疆的昆侖掌門卻不知這人好好的昆侖山不待,為何來到王府胡同打打殺殺,料來定是有什么隱情。

楊肅觀聽了說話,只不動聲色,淡淡地道:「原來這人是先生的弟子,可方才安統領卻又說是逃犯,究竟實情如何,須待我詳查後再說。」卓凌昭聽他不願把人交出,便哈哈一笑,說道:「方才看楊大人出劍精妙,功力非凡,不愧少林天絕老僧的多年真傳,若是不棄,小人想請楊郎中指點一二。」這卓凌昭行走江湖多年,自也知道楊肅觀的來歷,當下便有意仗著武力出手搶奪。

楊肅觀哦地一聲,他聽卓凌昭這幾句話的意思,竟是要恃強硬干,忙探過頭去,和身旁幾人商議道:「究竟咱們拿下的人是何來歷怎會招惹這許多凶神惡煞」那灰衣漢子靠上前來,說道:「這卓凌昭足跡一向不到中原,今日若來,必有大事生出。咱們別急著把人交出,先問清楚情況再說。」這灰衣漢子姓韋名子壯,江湖出身,見聞廣博,一向受柳昂天器重,加之武藝高明,楊肅觀等人對他多是敬重。此時這般說話,眾人紛紛點頭。

楊肅觀微微頷首,道:「韋先生之言極是,這錦衣衛一向陷害忠良,從不曾公允辦事,想來這人定是遭他們構陷,才會有此無妄災禍。」一名軍官見卓凌昭等人面色陰沈,都在等著上前拿人,忍不住皺眉道:「話是這么說,可你們看這幾些家伙的陣仗,怕是要當街劫奪,咱們可要如何是好」韋子壯冷笑道:「這錦衣衛便再恃強霸道十倍,也動不了咱們柳侯爺的人馬。若真要來硬的,憑著我們這兒百來個軍健,人多勢眾,大家武功底子硬,諒他們能拿我們如何我只怕待會兒打斗起來,會驚動了柳侯爺。」卓凌昭見這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沒完沒了,便自笑道:「楊大人,您是朝廷要員,千金之軀,當然不必與小人當真,你若不想動手,只需吩咐一聲,把敝派弟子交還責罰,卓某人日後定會親上少室山致謝,如此可好」卓凌昭言下之意甚是明白,只要楊肅觀照江湖規矩行事,賣他個面子,把伍定遠奉上,他自不會再跟他為難。

楊肅觀正要回話,韋子壯已然走進場中,冷笑道:「卓掌門,我家楊大人乃是科舉出身的堂堂朝臣,他雖習過幾年武藝,卻不是江湖中人,你不必拿這些話來激他。你若不退開,休怪我們官軍槍下無眼,到時傷了你昆侖門下,你可悔之莫及啊!」卓凌昭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武當山的韋大俠來了。韋大俠多時不見,果非昔日吳下阿蒙啊,這幾句官話說得中規中舉,連湖北土腔也改了,嘖嘖,可真生受你啦。」一旁錢凌異見掌門語帶譏嘲,忙搭話道:「掌門,你要喚他作韋大俠,人家可不樂意,你瞧他那胖嘟嘟、肥滿滿的模樣,該稱呼他一聲韋大人,要不韋護衛也不稱頭多了」兩人的說話都是在譏諷那灰衣漢子不依江湖規矩辦事,言語尖酸,韋子壯如何聽不出只氣得他吹胡瞪眼,滿臉尷尬憤怒。

原來當時武林中人習得一身武藝後,每多為朝廷辦事,是以朝中武官多出身自江湖門派,只是遇上江湖中人,多以江湖行規相待,以示不忘本之意。韋子壯出身自名門大派,自幼得武當山玄武劍真傳,能使八卦游身掌的綿密工夫,十余年來護衛善穆侯,形影不離,深受倚重,他也頗以賓主相知為傲。誰知此時卻因說話多了幾句官腔,竟受昆侖門人如此譏嘲,直把他這人當作數典忘祖的無恥鷹爪,如何不讓他氣憤難抑韋子壯呸了一聲,回頭向眾護衛道:「咱們走,不必理會這群妄人。」眾人答應一聲,紛紛上馬,正待提韁前行,卻見卓凌昭一動也不動,好整以暇的站在道中,韋子壯見他這般模樣,當下喝道:「眾將官搭箭!若還不知進退,殺無赦!」眾軍健高聲答應,各自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這廂昆侖山門人見兩邊說翻了,深怕掌門吃虧,便要奔入場中,卓凌昭卻微微一笑,示意他們退下,對眼前凶險至極的局面,卻是一幅渾不在意的模樣。韋子壯坐在馬上,高聲道:「卓掌門,你速速讓道,萬莫阻攔柳大人座駕,若執迷不悟,別怪我不顧江湖道義!」他這幾句話說得聲威俱厲,已絲毫不留情面。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亂子」眾人凝目望去,只見一名白發老者騎在馬上,緩緩放蹄而來,正是善穆侯柳昂天耐不住等,趨前來察。

卓凌昭見機不可失,便在柳昂天說話的剎那間,已飛身而起,竟是朝他駕前欺來,身法之快,眾人都是駭異。眾護衛大驚之下,紛紛對著卓凌昭放箭,只見弓弦破響,萬箭齊發,都朝卓凌昭身上射去。

卓凌昭人在半空,卻不驚惶,身體如同陀螺般旋轉起來,兩只袖子帶出偌大勁風,竟將成百上千的箭弩都給激開,反往眾軍士落去,眾人料不到會有這等變故,霎時紛紛中箭掛彩,數名護衛冒死擋在柳昂天駕前,更是連中數箭,血流不止。

韋子壯料不到卓凌昭能有這一手,又驚又怒之余,已然離鞍縱起,雙手運上十成十的掌力,要將卓凌昭當場擊斃,韋子壯向來出手寬仁,甚少下這等殺手,但此刻主人命在傾刻間,卻不容他手下留情了。

卓凌昭人兀在空中,已聽得後頭呼吸聲沈重,知道韋子壯拼起一身功力來擊,他無意比拼掌力,當下氣沈丹田,如驚鴻一撇般地急墜而下,韋子壯此刻掌力已出,身形難以轉換,這掌便擊了個空。

卓凌昭腳一踩上實地,便同泥鰍般地從眾軍士間穿過,眾軍士大呼小叫,卻傷他不得,只因卓凌昭擠在人群中,離得近了,眾人都怕誤傷同伴,手上的兵刃更加施展不開,只一眨眼的工夫,卓凌昭見縫插針,左沖右突,猛地現身在柳昂天座前,眾護衛吃驚不過,慌忙之間,忙在柳昂天身旁團團保護,都怕卓凌昭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

柳昂天乍見這等情狀,饒他是征戰萬里的老將,此時也是吃驚,當下高聲說道:「這位壯士好高明的身手,卻為何攔阻本將軍的座駕」卓凌昭笑道:「將軍受驚了,小民別無他意,只想請將軍借一步說話。」言下之意竟是要劫持柳昂天。柳昂天聽他如此狂妄,只嘿地一聲,說不出話來。

忽聽一人大喝一聲,跟著劍光閃動,寒星點點,如天女散花般,朝卓凌招攻去,卓凌昭抬頭看時,卻是楊肅觀出招搶攻,這招籠罩卓凌昭身上七處大穴,喚做「菩提三十三天劍」,一招帶七式,一式藏七劍,一劍落七方,共是三百四十三種變化,端是險惡無比。

卓凌昭識得這招的厲害,不願正面撂其鋒芒,微微向旁一讓,避開楊肅觀銳利絕倫的劍氣,要知卓凌昭生性高傲,此時居然旁讓,足見少林正宗劍法的大威力。楊肅觀見卓凌昭閃避,當即加緊攻勢,他一劍不中,手腕立時一振,劍尖立即散為七朵劍花,緊裹卓凌昭身旁三尺,劍光霍霍中,只見七個大小劍花急急向卓凌昭襲去。

卓凌昭凝目細看,眼見劍尖已朝周身七方要害攻來,但他身無兵刃,實在無法擋隔,眼看避無可避,但卓凌昭忽地一個回旋,身形往上拔高數尺,竟躲開楊肅觀綿密無比的攻勢。

楊肅觀見他閃躲時身法精湛,妙到顛毫,贊道:「好一個昆侖掌門,有你的!」楊肅觀二次出手不中,當即看准卓凌昭躍起的去處,捏起劍訣,霎時劍尖幻出四十九顆星芒,刷刷輕響,朝卓凌昭腳下刺去。這便是菩提三十三天劍至高無上的絕招,一劍不中,轉攻七方,七方不中,再進七七四十九罩門,綿綿不絕,如少室山之峰巒迭起,直無止境。

卓凌昭人在半空,無可借力,眼看楊肅觀殺招再起,但自己身形下墜,實在無處可躲,只見腳下劍光霍霍,刃芒織網,剎那間便可將人絞成肉泥,昆侖眾人見掌門遇險,都是驚呼出聲,待要出手相助,一怕掌門不喜,二怕為時已晚,眾人互望一眼,都不知如何是好。

卓凌昭見情況危急,百忙中急急解開腰間袍帶,使勁朝楊肅觀揮去,楊肅觀只覺眼前風聲勁急,想不到這重不逾兩的袍帶,卻在卓凌昭一揮之下,竟是蘊著千斤之力,如鐵杵般地朝門面打來。

楊肅觀沈肩低肘,回劍自救,避開了正面一擊,但兩人招式相交,楊肅觀手上長劍不過被袍帶微微掃過,竟被震得些些彎曲,虎口也是隱隱發麻。

卓凌昭落下地來,只見袍帶上竟然千瘡百孔,不過一招之間,居然被楊肅觀的「菩提三十三天劍」刺穿數十個小洞,少林劍法委實可敬可畏。

卓凌昭喝了一聲采,贊道:「楊大人武功非凡,不愧為天絕僧的關門弟子。」楊肅觀道:「卓掌門且看家師面下,兩廂罷斗如何」卓凌昭微笑道:「在下豈敢與楊大人相斗,只要楊大人將劣徒放出,本座日後自會登門道歉,絕不敢相擾。」楊肅觀搖頭道:「卓掌門,你適才接了我三劍,應知我武功不只如此,你若還是恃強相逼,待我使出本門絕學,屆時刀劍無眼,怕會傷了貴我兩派的和氣。」

卓凌昭哈哈一笑,心中卻是惱怒無比,他自出江湖以來,尚未有人敢如此和他說話,便是和少林靈音之類的高手相斗,也只有自己戲要別人,何嘗有這等黃口豎子在他面前大言不慚的吹擂只是念在對方是朝廷命官,不能將之殺害,但今日若不能狠狠地讓他出丑一番,日後傳揚出去,這張老臉要他如何放去

卓凌昭繫好腰帶,微笑道:「楊大人口稱不忍傷壞兩派情誼,我看是多慮了。蒙貴派靈音大師錯愛,至今玉趾仍在我派盤桓小歇。有了大師寶駕光臨,這少林崑崙兩派情誼,自是一日深過一日,豈會傷了和氣呢照本座看,楊大人既然想與本座切磋劍法,不妨出招賜教,」

靈音大師在西涼失蹤一案,本已轟動武林,楊肅觀自是深知,江湖盛傳靈音已被崑崙門人幽禁,沒想到卓凌昭竟會在此直承其事,看來卓凌昭老謀深算,一來想要激怒自己,二來便要藉機宣揚崑崙威望,打壓少林名聲,用心端是陰毒險惡。

楊肅觀不願多做口舌之爭,他森然道:「卓掌門見笑了,靈音師兄之事,自有本派方丈出面,輪不到楊某人說話。只是卓掌門何等身分,既然有意指點在下劍法,肅觀豈敢不從」當下深深吸一口氣,挽起一個劍花,朗聲道:「卓掌門,我下一招使的便是達摩劍法最後一式,名喚涅盤往生,此招一出,共計三百四十三劍,我師曾告誡此招凶狠殘戾,當世無人可擋,故命我出招前務必奉告對手,令其迷途知返。」

崑崙眾門人聽楊肅觀說得狂妄,紛紛怒罵:「他媽的小狽放臭屁!」、「要你師父回家吃屎吧!」、「我師尊當世無敵,小子你才是積重難返!」

眾人怒罵中,卓凌昭嘻嘻一笑,道:「本座這把年紀了,若要迷途知反,卻要我返到何處大人請賜招吧!」

楊肅觀神色凝重,向南方微微躬身,一旁韋子壯、金凌霜、安道京等武林耆宿一齊嘩然,都知少林門人殺人之前,必先向少室山下拜,乞求原宥,看來楊肅觀此舉志在必得。

卓凌昭貴為一派掌門,自也是見聞廣博之輩,如何不知「涅盤往生」的名頭武林故老相傳,都說昔日少林天絕僧出這招「涅盤往生」之前,必先奉告對手,使對方知所趨避,棄劍認輸,以免殺生太過。到得後來,只要天絕僧說出涅盤往生四字,江湖竟無人膽敢再戰,可說是少林寺近三十年來名氣最響的一招。這招是天絕僧的獨門絕學,除他之外,合寺無人會使,沒想到卻傳給了楊肅觀。

饒是如此,以卓凌昭威名之盛,即便天絕僧親至,也豈有罷手之理何況眼前放對的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他一個堂堂掌門,豈能懼怕示弱卓凌昭哈哈一笑,說道:「老朽也聽過什么涅盤往生,一直想見識見識,楊大人趕緊出招吧,可萬萬別敬老尊賢,處處讓先啊。」

楊肅觀搖頭嘆道:「世間妄人尚知求生,閣下又何必一昧尋死呢」

說話間,只見楊肅觀腳不動、身不搖,手中長劍竟一為二、二為三,瞬間幻化為七劍,眾人見了這幅模樣,彷彿千手觀音降世,莫不大為罕異,便這么一眨眼,楊肅觀手中的七劍又各自抖出七只劍花,共計七七四十九朵之多,只見數十朵變換難測、冰寒若雪的劍花,逕自在楊肅觀身前擺動。

卓凌昭見了這個勢頭,也是心中一驚,暗想道:「也怪我過於托大,沒把這小子放在眼里,看他這模樣,工夫只怕不在靈音之下,這當口我少了兵刃在身,處境大是不利。」

便這么一想,楊肅觀手上劍花又各散出七點寒星,共計三百四十三點藍澄澄的寒星,在他身旁圍成一個大光罩,不住來回飛舞。

卓凌昭倒吸一口冷氣,他知楊肅觀只要運勁一攻,這三百四十三點寒星便會朝自己飛來,到時就算有三頭六臂,只怕也難逃一死,當此關頭,只有行險!

卓凌昭笑道:「楊大人耍的這許多光點,煞是好看,只不知堪不堪用」他仰天大笑,輕輕一縱,竟無視那厲害之極的殺招,反朝楊肅觀沖去,楊肅觀一怔,萬萬沒料想到世間居然有這等瘋狂行徑,卓凌昭如此疾沖而來,豈不是自殺莫非有什么厲害後著

楊肅觀一時受驚,忙向後退了一步,便在這一剎那間,柳昂天身邊一名軍健忽然騰空飛起,朝劍尖幻出的光網撞去,卻是被卓凌昭以袖勁卷起,朝劍網中擲來。楊肅觀變招不及,又不願傷及無辜,連忙向後急退,說時遲、那時快,卓凌昭身形閃動,雷霆萬鈞之間竟已搶先佔位,楊肅觀這一閃躲,不只將後心要害暴露出來,尚且直挺挺地向卓凌昭撞去。

卓凌昭仰天長笑,手掌輕輕一揮,已然制住楊肅觀背後要穴,霎時間勝負已分。

楊肅觀面色鐵青,別說那三百四十三種劍招變化,他居然連一劍也沒發出來,就在剎那間被人破解成名絕技,卓凌昭單憑輕移雲履,五指妙輪,竟輕輕松松地把楊肅觀擒下。

這廂崑崙眾人紛紛喝采叫好,安道京卻冷笑道:「卓掌門,好個聲東擊西、圍魏救趙的高招,你這手究竟是武功還是心機啊」他雖然有求於卓凌昭,卻一直和他爭鋒奪勢,此刻見卓凌昭贏得難看,便出言譏嘲。

卓凌昭這仗獲勝,並非倚仗武功,而是憑藉經驗行險,他知這「涅盤往生」招式磅礴,氣勢雄渾,但以楊肅觀之年輕識淺,尚加功力不足,定不能運轉自若,只要使出計謀,必然有機可趁。果然他扔出一名旁觀軍健,往劍網中擲去,楊肅觀功力不足,若不閃躲,以「涅盤往生」的威力,必會殺死無辜,待得向後閃避,招式的勁力已卸,已然大失先機。卓凌昭算准他趨避的方位,趁楊肅觀心神不寧之際,搶先佔位,果然一舉成擒。

旁觀高手如何不識卓凌昭的妙計雖覺他有失磊落,但若易地而處,面對這招「涅盤往生」,恐怕也是無計可施,何況卓凌昭僅在剎那之間,便能算定楊肅觀閃避的去路,尚且以輕功後發先至,制敵於剎那,也已經是江湖上罕見的武藝,若要指他行騙使詐,未免也太過,怪只怪楊肅觀臨敵經驗不足,這才會上了這個大當。

便在這十萬火急的一刻,韋子壯已然趕上,他只手成圓,屏氣凝神,運起武當真傳「八卦游身掌」,猛往卓凌昭背後襲去。卓凌昭笑道:「兩個打一個嗎」

韋子壯罵道:「無恥小人,勝之不武,還有臉面說話嗎快快放開楊大人!」

韋子壯掌法端凝,內力正大,正是道家七十二洞天的名士風范,卓凌昭哈哈一笑,他左手抓著楊肅觀,右掌運使內力,擋住了韋子壯的只掌,二人掌力相接,無聲無息,卓凌昭身子微微一晃,韋子壯卻氣血翻涌,往後退開三步,這才卸下勁力。

卓凌昭笑道:「韋護衛這般粗魯,豈不壞了武當山以柔克剛的名聲么」韋子壯深怕卓凌昭下手毒辣,一下子便要了楊肅觀的性命,當即喝道:「你少廢話!先把人放了!」只掌一推,猛向卓凌昭胸口擊去,卓凌昭輕輕轉身,卸開了他的掌力,兩人以快打快,登時過了十余招,卓凌昭左手抓著楊肅觀,但身法仍是精奇無比,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正自激戰,忽聽楊肅觀輕嘯一聲,猛地拔劍回刺,劍刃卻是往自己小骯而去。眼看長劍便要戳穿身體,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叫道:「萬萬不可!」

卓凌昭一愣,自沒料到楊肅觀如此烈性,這人雖然落入自己手中,但他年紀輕輕,卻也不算怎么折辱了,怎地不到片刻便要同歸於盡一時間也是大為訝異。

正吃驚間,猛地腰間一涼,那劍刃竟已刺破衣衫,霎時已至皮肉,卓凌昭大吃一驚,眼見楊肅觀身上沒灑出半滴血來,才知他劍上有鬼,當下不容細想,只足一點,往後飄開三尺,這才躲開楊肅觀那陰狠毒辣的一劍。

原來這招名喚「割肉喂鷹」,好似先自殺,再殺敵,其實用意卻在詐欺二字。這招劍法一旦使出,每多令敵手萬分訝異,便在心神微分之刻,那劍刃卻貼著小骯掠過,直插敵人腹部,所差者僅不過分毫而已,敵若不察,往往便在錯愕中給人殺死。這招快如閃電,出其不意,正是天絕僧親傳的「瘋禪劍法」。這「割肉喂鷹」專用於近身搏斗,楊肅觀初次使出,果然威力奇大,便讓他一舉脫出敵手了。

卓凌昭雖然見聞廣博,卻也是初次見到這等怪招,若非武功高明,見識機敏,早已慘死當場。眼看楊肅觀遠遠飛出,便要逃離自己的掌握,卓凌昭重重哼了一聲,心道:「好一個天絕僧,教了這么個刁鑽徒弟出來。若非我閃避得快,豈不屍橫就地」他大怒之下,便往楊肅觀背心擊去。

此刻情勢緊張,楊肅觀甫脫敵手,後背要害仍在卓凌昭面前不遠,韋子壯情知危急,當下大喝一聲,往前一撲,便朝卓凌昭猛攻,霎時疾攻了七八掌,招招拼命,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卓凌昭被這么一纏,已無暇顧及他人,兩人便激斗起來。

楊肅觀趁隙跳出戰圈,左右急忙上來接應,他喘息片刻,暗道:「慚愧!若非師尊傳下救命險招,險給擒住了。」他定了定神,轉頭看場內情勢,那卓凌昭步步進逼,幾招內已大佔上風,看來韋子壯難以支持。

楊肅觀一面調動護衛,將柳昂天層層圍起,嚴加保護,一面抽出長劍,加入戰局,與韋子壯並肩應敵,登時變成以二敵一的場面,兩人都知卓凌昭武功詭異莫測,都怕他傷害柳大將軍,當下全力進攻攔阻,將他逼得離柳昂天越遠越好。

卓凌昭高聲道:「崑崙門下,還不動手奪人!」崑崙眾門徒霎時一聲喊叫,只見左路兩名高手當前沖出,正是「劍寒」金凌霜、「劍影」錢凌異二人,猛往柳昂天身旁護衛殺去,另一邊卻是「劍蠱」屠凌心、「劍飆」許凌飛等人,這幾人下手毒辣,狠狠地朝伍定遠殺去,硬是要將他從亂軍中奪出。

楊肅觀心中醒悟,這卓凌昭明的是要傷柳昂天,暗的卻是要奪人回去,楊肅觀雖然知曉陰謀,但己方兩名高手已被卓凌昭纏住,頃刻間難以脫身,實在不能分心護人,只有徒呼負負了。

這廂安道京虎視眈眈,他見局面凌亂,眾人混戰不已,心中大喜,便率錦衣衛眾殺入亂局,只想趁亂撿些好處,最好崑崙山與柳昂天人馬同歸於盡,自己卻輕輕松松地帶走伍定遠,好向江大人交差邀功。

須臾間,上百人竟在街道中斗毆起來,原本安詳的王府胡同,竟成了廝殺屠戮的修羅場。

楊肅觀見情勢大壞,猛地賣個破綻,跳出戰圈,摸出一枚火箭,便往天上擲去,只聽那火箭砰地一聲巨響,爆出一條長長的藍色火焰。

卓凌昭笑道:「大人想要搬救兵嗎怕有些遲了吧!」說著掌法一變,招式古拙,勁力卻是奇大,韋子壯知道他急於分出勝負,也催動內力,手上加勁,絲毫不讓他佔先。他年紀與卓凌昭相若,兩人功力悉敵,卓凌昭所發的大半掌力,都由他承受,一旁楊肅觀只攻不守,憑著師傳「菩提三十三天劍」的威力,不停攪擾卓凌昭的攻勢,幾次想使出「涅盤往生」的絕招,卻怕自己難以駕馭,傷及韋子壯,只好眼睜睜見卓凌昭肆虐。

忽聽啊地一聲慘叫,楊肅觀急忙回頭望去,只見金凌霜、屠凌心等人已然大佔上風,幾名侍衛正拼死守住伍定遠,其中一人肩上中劍,血流不止,另有三、四人軟倒在地,楊肅觀知道單憑幾個侍衛,實在不能抵擋崑崙一流高手,金凌霜施展「劍寒」神技,直如虎入羊群一般,竟無人能擋他一招半式。

楊肅觀大急,他雖不知伍定遠的底細,但也知道此人事關重大,絕不能任憑崑崙門人把他帶走,當下清嘯一聲,轉往伍定遠處奔去。

說時遲,那時快,楊肅觀才一走脫,這邊韋子壯就左支右拙,接連遇險,楊肅觀一咬牙,高聲道:「韋先生多擔待,我去去就回!」只要韋子壯能多撐片刻,待得援兵一到,便有望大獲全勝,眼下還是保住伍定遠要緊,楊肅觀大喊一聲,提劍沖入人群,登時與屠凌心激斗起來。

卓凌昭冷笑一聲,說道:「韋子壯,我瞧你能支撐到幾時」說著緩緩推出右掌,韋子壯見這掌力道雄健,不敢硬擋,忙向一旁閃去,卓凌昭哈哈一笑,左袖使個天女散花式,往韋子壯身側掃去,逼得他無處可退,非要他接下這掌不可。

韋子壯自知武功遜於卓凌昭,但眼前局勢,卻叫他不得不拼死一戰,只有硬接卓凌昭這掌,他紮下馬步,運起師門所傳的心法,劃掌成圓,想要以逸待勞,至柔剋至剛。

兩人掌力未接,韋子壯已覺呼吸不順,胸口氣悶異常,他心下一凜,暗道:「我向來聽說卓老兒劍法高明,想不到內力也這般了得。」韋子壯待要閃避,兩處去路卻又給封死,直是無處可躲,他暗暗叫苦,知道今日凶多吉少。

兩人只掌堪堪相接,忽然一只粗壯的臂膀橫在自己身前,韋子壯大吃一驚,這條臂膀好似天外飛來一般,事前竟無半點徵兆,不知是何方高人駕臨,他正自疑惑,只覺背後一股勁風猛地襲來,卻是向卓凌昭沖去。這掌力雄渾剛猛,竟有數十年深厚功力,登時化解卓凌昭推來的勁道,那掌力游刃有余,非但消解來勢,還往前疾沖出去,端的是凶猛剛硬,兼而有之。

卓凌昭伸掌一揮,化解襲來掌力,隨即飄開三丈,微笑道:「看來本座孤陋寡聞,不知少林武當已成一家,還請大師指教。」

韋子壯連忙側頭望去,只見一名滿面紅光的胖大僧人,兩手叉在腰間,正對卓凌昭怒目而視。那僧人大聲道:「姓卓的,你莫說長道短,和尚今日不把你生剁了,便跟你姓!」說著五指成爪,虎嘯一聲,猛向卓凌昭攻去。

韋子壯驚疑不定,急向楊肅觀望去,卻見他好整以暇的站在場邊,一幅太平無事的模樣,一旁「劍蠱」屠凌心、「劍寒」金凌霜二人卻滿頭大汗,正聯手向一名白鬚老僧圍攻。那老僧笑容可掬,腳步輕飄飄地,赤手空拳地應接兩大高手的攻勢。

韋子壯見那老僧一臉平和,兀自面帶微笑,雖在敵手的劍招夾攻下,仍是行有余力,不禁心中駭異,尋思道:「武林之中能有這般身手的,可說屈指可數,究竟這兩人是誰」

正惶惑間,那滿面紅光的胖大僧人已大步奔上,正對卓凌昭痛下殺手,那僧人出手剛猛,攻勢勁急,使得全是外門的硬功,韋子壯啊地一聲,猛地想起兩個人來,不由得心頭大喜,忙轉頭看向楊肅觀,笑道:「楊郎中,你兩位師兄既然上京來了,怎地不先知會一聲也好讓我盡蚌地主之誼」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我兩位師兄應紫雲軒之邀,前去講說佛學,我也是今早才得知此事。」

韋子壯心中大喜,眼見那胖大僧人手上工夫異常了得,使得是「少林虎爪手」,看來這人八九不離十,應是「四大金剛」中人稱虎爪金剛的靈真和尚;另一名和尚白鬚飄飄,武功博而不雜,純而不滯,已至化境,這人應是羅漢堂首座、佛法淵深的聖僧靈定。這當口有兩大高手助陣,那是有勝無敗的局面了,他見兩名高僧兀在動手,一時間不便參拜,當下只手抱胸,含笑而立。

靈真雖然身材胖大,但腳下卻毫不含糊,卓凌昭退一步,他便進一步,只逼得崑崙掌門連連後退,一時頗為難看。

靈真冷笑道:「狗賊!不知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法,這才勝過我靈音師兄,今日我要為他報仇雪恨,讓天下人知道你崑崙派何等卑鄙無恥!」說著化抓為指,挺起兩手拇指,硬向卓凌昭胸前戳去。

靈真多年來鑽研少林一十二門硬功,其中尤擅剛猛指功,一指之力,足以捏金生印,壞石裂木,雖然空手與人相斗,卻好似飛舞尖刀利刃,再加招式凶猛,實是大佔便宜。卓凌昭武功雖強,見到這霸道至

極的指功,但少了兵刃護身,一時也只有遮攔招架的份。

兩人堪堪激斗數十招,忽然人影一晃,一名老僧站在場中,隔開了二人,卻是羅漢堂首座靈定大師。靈真見師兄下場,便先收住了手,卓凌昭雖不明這老僧的用意,但他恃障自己宗師身分,便也停手不動,將兩手攏在袖中,斜目睥睨他師兄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