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可汗大點兵(2 / 2)

英雄志 孫曉 7976 字 2021-02-24

秦仲海與盧雲見眾叛軍一會兒動,一會兒停,都搞不清他們在做什么,兩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應否該上前相助。

兩大高手正自逞威,忽然遠處沙塵彌漫,似有軍馬行來,煞金與羅摩什見了變故,一起停下手來,抬望遠方。眾叛軍見了前方的滾滾煙塵,心下也是一驚,不知什么人忽爾駕到。

天地交接處隱隱現出一個黑點,慢慢那黑點越行越近,眾人定睛望去,赫然是一面大旗,上頭以番文寫著一個金黃色的「天」字。

煞金大喜,當即喝道:「羅摩什,可汗過來了,你還有什么話說」

羅摩什見到這面旗幟,全身冷汗颼颼而下,顫聲道:「不可能……這……這怎么能夠定是有人裝神弄鬼!」

煙塵彌漫中,大旗已到里許之外,戰鼓咚咚地響起,遠處有人唱道:「我們有青草綠地,我們有肥壯牛羊,我們有兵器男子,可是卻沒有英雄引導。」歌聲一轉,忽爾高亢,又唱道:「天上神明可憐我們,天上神明賜予我們,啊!英明神武的鐵木真家族,請你引領我們,直到世界的盡頭。」

此時汗國的文字仍然疏陋簡單,朝廷禮儀多以歌唱表達,若有重要人物出巡,也是一般辦理,盧雲聽了那歌聲,便知有汗國的大人物前來。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盧兄弟啊,這歌兒是什么玩意兒,怎地他媽的難聽快給老子譯上一段吧!」

盧雲身處險地,仍舊抱著公主,正要通譯,忽覺懷中的公主身子一動,連忙低頭看去,怕她有啥損傷。卻見公主臉上堆滿笑意,低聲道:「都說汗國子民純朴粗獷,其實還不是喜歡歌功頌德。你看他們這個模樣,說不定比咱們朝廷還要迂腐呢。」盧雲聽她說笑,心中忽地一動,便自低下頭去,望著公主嬌艷的臉龐。不過兩日沒見,她已然清瘦許多,雖在歡笑間,臉上還是顯出風霜之色。

盧雲心下憐惜,低聲道:「公主殿下,這幾日辛苦你了。」

公主抬頭看著他,柔聲道:「我這幾日天天祝禱,希望你能平安無事。上天待我真好,你終於平安無事。」只見她眼中淚光閃動,這幾句話竟是深情無限。盧雲心中感動,只覺能為這等人物效力,自己便是粉身碎骨,也是應該了。

歌聲一歇,滿天沙塵漸漸落下,現出了撲天蓋地的大軍,看這黑壓壓的人頭,少說有二十萬軍馬,眾叛軍見汗國主力部隊到來,都是驚駭無比。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如何是好。幾名悍勇之徒平日雖多凶狠,但在可汗多年的威望之下,竟也不敢稍動。人人垂頭喪氣,氣勢全失。

羅摩什知道要糟,不禁扼腕長嘆,道:「這是怎么回事可汗不是給關了起來嗎怎么又跑出來了」

煞金冷笑道:「現下才知道後悔么晚了,一切都晚了!」說話間,數十名旗手奔了出來,排成兩列,跟著有人在地下鋪上紅毯,抬出一張珠光寶氣的黃金寶椅,往紅毯上放落。一陣銅鑼敲過,唱官喝道:「帖木兒汗國的英雄,引領我們的偉大豪傑,木里詫可汗駕到!」

煞金早知來人必是可汗本人,當即搶先跪倒,拜道:「臣煞金,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眾親兵環繞之下,一名矮小男子當先走了出來,逕往寶椅上一坐,正是當今帖木兒汗國的國主,木里詫可汗。

盧雲見他身材矮小,雖在叛軍環伺之下,臉上仍是笑眯眯的,倒像是一名客店掌櫃,全然不似名鎮西疆第一大國的領袖,不禁頗感詫異,那公主也是目不轉瞬地望著可汗,顯然也在上下打量此人。秦仲海則雙手抱胸,笑嘻嘻地看著好戲上演。

羅摩什心中詭計急轉,眼看煞金已然跪倒,霎時往前一撲,也向可汗拜倒,大聲道:「天幸可汗平安無事,臣等聽聞四王子叛變,正要趕回京里救駕,幸好可汗吉人天相,自行脫險!臣萬分喜悅,感念上蒼眷顧。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叩首不已。

煞金聽他胡言亂語,知他必有陰謀,等會兒定會設法脫罪,當下先發制人,叫道:「可汗在上,國師羅摩什與四王子一同叛變,不只將陛下囚禁,還前去截擊喀喇嗤親王,想將皇儲殺死。此人罪不可恕,還請陛下將他諸卻!」

羅摩什大聲道:「煞金一派胡言,他與四王子一同作亂,達伯兒罕親眼所見!請可汗將他立時處死!」煞金聽他血口噴人,只氣得眼前金星直冒,但他確實曾為四王子效力作戰,眾目睽睽之下,難以辯駁,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盧雲與公主見這羅摩什無恥之至,都想替煞金說話解圍,但一來不知可汗性情,二來也不明了汗國內部情勢,只有苦苦忍住。秦仲海卻連一句番話也聽不懂,只好摸著腦袋發呆了。

可汗聽了兩人的指責,卻不動聲色,道:「你們不必急於分辯,朕一會兒自會公平審訊。來人!先把四王子帶上來!」言語之中,滿是威儀,料來定是精明無比的人物。羅摩什面上陰晴不定,不知自己能否瞞過可汗的眼去。

可汗吩咐未畢,左右已搶上十名侍衛,秦仲海見他們太陽穴高高鼓起,身形壯碩異常,料來都是各地前來投效汗國的勇士。一名侍衛走到煞金面前,道:「煞金將軍,請把四王子送上。」

煞金點了點頭,拖過四王子,解開他身上的穴道,那四王子本已昏暈,被煞金內力所激,便即清醒。

四王子甫一醒來,猛見可汗已然駕臨,當場嚇得魂飛魄散,他急忙往後逃去,叫道:「大家快快出手!決一死戰吧!」煞金任由他跑開,此刻皇帝已然駕到,四王子已無法造次。果然四王子叫得聲嘶力竭,但手下將領卻無人理會,眾人只是跪在地下,默然不語。

可汗見四王子仍是如此桀傲不馴,不禁嘆息一聲,說道:「養子不教父之過,這孩子今日猖狂至此,朕也有過錯。來人,把他擒下了!」眾侍衛答應一聲,正要出手,忽見羅摩什飛身而出,竟比他們還要快上一步。「幽冥玄指」點出,登時點中四王子腰間穴道,將他擒服在地。

四王子見他出賣自己,大怒道:「羅摩什,你……你怎地如此無恥!」羅摩什怕他多說,當下運指如飛,點住了他的啞穴。

煞金見羅摩什卑鄙至極,居然臨危賣主,心下不忿,重重地哼了一聲,喝道:「羅摩什!你以為這樣蒙混一番,便能逃過制裁了么」羅摩什不答,只是跪在一旁,神態甚是恭順。

煞金正要再說,可汗已伸手制住,道:「你們不必急於爭吵,誰忠誰奸,朕自會裁斷。」羅摩什聽了這話,額頭冷汗滴下,更是不敢稍動。

可汗命人將四王子帶上,讓他跪在自己腳前。可汗低下頭去,看著四王子的臉龐,道:「莫兒罕,你叛亂謀反,如今還有什么話說」四王子跪在地下,口中卻作聲不得,可汗眉頭一皺,問道:「怎么了,你說不出話來」煞金知道羅摩什點了四王子的啞穴,當下走上前去,往他身上輕輕一拍,一股內勁傳了過去,登時解開他身上被點的穴道。

四王子跪在地下,眼見父王已然脫險,此刻更已掌握全局,他眼中現出怒火,搖頭道:「我輸了,全然的輸了。你快快殺我吧!」

可汗嘆道:「孩子啊,我不只是你的可汗,也是你的親生爹爹,你起兵謀反,將我監禁起來,難道只有這幾句話說」

四王子嘿嘿一笑,道:「什么父子親情,全是胡扯。今日你我成王敗寇,還有什么好說快快將我處死吧!」

可汗見他毫無悔意,不禁搖頭道:「諸子之中,朕自來最疼愛你一人,你卻為何反叛你可知道,朕有多傷心!」

四王子哈哈大笑,說道:「你最疼愛我那你為何把皇位傳給哥哥達伯兒罕懦弱無知,這種人怎能當得可汗」

可汗嘆道:「孩子啊孩子,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朕的苦心嗎正因為你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進犯中原,我才立下長子繼位的規矩。若是你能謙恭一點,仁慈一些,這皇位還脫得出你的手嗎」

四王子臉上神情大變,顫聲道:「原來如此……正是因為我能力太強,見識太高,你怕我日後成就超過了你,才把皇位傳給達伯兒罕………」

可汗嘆息一聲,道:「你還是這么目中無人,一心只想作成吉思汗。唉……你可知道,朕早在你身邊安排心腹,將你的一切都掌握住了。孩子啊孩子,你自以為謀略膽識天下無雙,其實你還差得遠了。」

四王子吃了一驚,道:「你在我身邊埋伏心腹那卻是誰」

可汗搖了搖頭,說道:「你定要知道嗎朕怕你承受不起。」

四王子恨恨地道:「我若不知是誰害我一敗塗地,便死也不甘心!」

可汗嘆息道:「孩子啊,朕安排在你身邊的探子,便是你最寵愛的小妾。她見朕給人關了起來,便替朕連絡皇後,這才輾轉把朕救了出來。」說著淡淡一笑,道:「你之所以會識得這名女子,一切都是朕的安排,你可知道朕前後花了多少力氣,才培養了這名死間」

四王子聞言大怒,慘叫道:「這個賤人!我平日待她不薄……她怎能害我……啊呀!」想到自己枕邊的至親摯愛,居然會如此設計自己,一股恨意涌上心頭,登時口吐鮮血,昏倒在地。

盧雲與公主對望一眼,兩人都見到彼此眼中的驚訝駭異,心中均想:「政爭之前,便是親如父子,也要爾虞我詐,何況其他了」

可汗望向眾人,嘆道:「這四王子平日就狂妄自大,雖然才干頗高,但量小氣躁,朕一直深以為憂,誰知竟然干下這等逆亂惡行。」他嘆息一陣,垂詢眾人道:「四王子造反叛逆,你們說說,朕該如何處置他」

羅摩什見四王子暈倒在地,現下是個全無對證的局面,急忙跪下道:「可汗明察,四王子之所以反叛作亂,一切都是煞金帶頭教唆,請可汗先將煞金凌遲處死,再將四王子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煞金見羅摩什兀自搬弄是非,不禁大怒道:「你這無恥奸臣!如何說得這無恥言語等會兒喀喇嗤親王到來,咱們當面對質,看看是你為虎作倀,還是我圖謀不軌」

羅摩什冷笑道:「你自己說說,你有沒有率軍追殺喀剌嗤親王你這人好生卑鄙,明明是你教唆造反,居然還敢嫁禍給我是誰無恥啊」

煞金聞言氣結,但自己確曾為四王子出手殺敵,若說自己是受人脅迫,不得不為,羅摩什也可以依樣畫葫蘆,以此開脫罪名,一時也想不出法子指證。

可汗見他們爭執不休,卻不知誰忠誰奸,但眼前兩人都是自己的元老愛將,他們尚且介入此事,其余大臣更想而知了,看來此次亂事牽連甚廣,若要重重懲戒一眾叛臣,只怕汗國會元氣大傷。

眾叛軍颼颼發抖,只跪在地下,無人敢動上一動,倘若可汗下令殺死四王子,連親生兒子也不放過,自己定也逃不了死罪。眾人越想越怕,已是面無人色。

銀川公主見可汗沈吟未決,又見叛軍面色如土,便想:「看可汗這個樣子,未必有意大肆殺戮。且讓我來說情一番,必能保住無數性命。」當下便緩緩上前,道:「銀川奉漢天子之命,前來拜見可汗。可汗政躬康泰,萬事如意。」說著盈盈拜倒。盧雲與秦仲海見她跪倒,也一齊下拜。

可汗哦了一聲,道:「你就是銀川公主」

公主微微一笑,道:「不敢,臣妾正是銀川。」可汗見公主膚色雪白,美艷動人,行止間更是落落大方,心下甚喜,連忙走上前去,將她扶了起來,道:「公主快快請起。」公主腰枝一顫,輕輕巧巧地站了起來。他兩人本該在十余天前見面,哪知汗國忽生內亂,這場會面才拖延到今日。

羅摩什見公主拜見可汗,自是大驚,心念急轉,便想找出計謀,一舉扭轉情勢。盧雲見他神情詭異,只睜眼瞪住了他,只要他稍有異動,便要上前出手。

可汗見公主毫不怕生,更兼說得一口好回話,心里很是高興,說道:「我這逆子作亂犯上,卻教公主受驚了。天幸你平安無事,不然這孩子的罪孽又深了一層。」說著重重朝四王子踢了一腳。

公主見可汗如此氣憤,忙道:「可汗莫要生氣,四王子作亂造反固然不對,但可汗你也有錯。」

眾人聽得此言,都是一驚,這可汗領袖群輪,雖然模樣平和,其實是個極厲害的角色,銀川公主這般直言犯上,定然有事。羅摩什見公主一出口便頂撞可汗,登松了口氣,想道:「還好這公主是個天生不曉事的,不然我今日定然要糟。」

果然可汗面色一變,沈聲道:「你說朕也有錯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萬沒料到公主會在眾目睽睽下指責自己,驚訝之外,言語間已透出一股怒氣。

公主聽出他言中的怒意,當下緩緩向前一步,柔聲道:「臣妾雖然不知貴國的私事,但適才聽陛下言道,陛下早已買通四王子的愛妾,將她當作眼線內奸。試想國主對兒子尚且提防至此,上行下效,四王子又怎能安心地讓哥哥接位,自己屈做臣子呢臣妾說陛下有錯,正是在此。」

可汗哼了一聲,森然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公主此論未免太過天真。」

公主眼中露出不忍神色,道:「一國之中,若是國主生性深沈,臣下必也會算計心機,四處提防。陛下若不能以誠待人,天天防備自己兒子,又如何希望四王子能推心置腹,接納乃兄為帝呢」

可汗嘿地一聲,道:「照你這么說,四王子之所以造反,卻是朕不對了」口氣甚是不悅,盧雲深怕可汗氣憤之下,便要對公主不利,霎時掌心出汗,只覺擔心無比。

公主嘆道:「銀川外國之人,不敢妄斷是非。但陛下試想,倘若四王子全然不顧父子之情,他將陛下囚禁之時,何不直接下手殺害又為何要給陛下舉兵再起的機會也許四王子心中很是可憐,只覺失去父親對他的寵愛,這才起兵叛亂,未必真要對可汗不利。」可汗原以為四王子之所以不殺害自己,用意只是挾持皇帝,好來脅迫大臣,但此時聽公主姽姽道來,卻多多少少有些父子親情在里頭。

他低頭往兒子看去,想起他小時經常趴在自己腿上玩耍的模樣,誰知此刻父子卻反目至此,一時心中感傷,不能自已。旁觀眾人見他神情凝重,更不敢多說一句兩句,就怕惹禍上身。

過了良久,可汗的目光慢慢移開,只聽他一聲長嘆,道:「公主說得很是。若不是朕算計在先,提防在後,這孩子也不會覺得芒刺在背,非反不可。說來此事朕也有些過錯。」公主見她一番話竟能說動可汗,心下大喜,正要替眾叛軍開脫罪名,忽聽後頭一個聲音不住大叫:「父皇!父皇!」

可汗舉目望去,達伯兒罕正與丞相駕馬疾行而來,他心下一喜,連忙走上前去,正要開口說話,忽聽一人大叫:「陛下小心!」話聲未畢,一人沖了過來,將他撲倒在地,只聞一陣腥風沖鼻而過,一柄烏漆如墨的飛刀從身旁擦過,射中了後頭的寶椅,可說凶險之至。

可汗大驚失色,顫聲道:「誰是誰要暗殺朕」只聽煞金嘿地一聲,大喝道:「羅摩什!你膽敢犯上,還想活么」刀索飛出,已與羅摩什斗在一起,可汗瞠目結舌,沒料到羅摩什會忽放飛刀,暗算自己,兩旁護衛連忙趕了上來,將他扶起。

可汗定了定神,凝目看去,只見救他的那人面目英挺,氣質儒雅,正是公主身邊的隨從盧雲。

可汗驚魂未定,道:「是你出手救了朕」盧雲跪下道:「臣大膽妄為,驚擾可汗,還請恕罪。」

公主見盧雲大大露臉,一時甚是開心。秦仲海乾笑兩聲,心道:「老子不會說外國話,竟變成白疑一個了。他媽的!加里拉歪歪兒!」原來盧雲趴伏在地,一聽喀喇嗤親王等人駕馬到來,已知羅摩什定會伺機出手,以免與人對質。果然一眨眼間,便見他射出飛刀,盧雲早有防備,便撲前救駕,這才保住可汗的性命。

此刻薛奴兒、何大人等人也已趕來,待見可汗駕到,四王子也被制服,形勢已定,都是安下心來,便轉頭看煞金與羅摩什相斗。

那煞金虎吼連連,刀索如飛,已將羅摩什打得全然無法招架。先前他坐在馬上,右手還提著四王子,尚且能與羅摩什斗成平手,此時空著雙手,又下得馬來,威力何止大了十倍片刻間便已占得上風,若非要留他性命審訊,早將羅摩什斃於刀下。

薛奴兒見煞金大逞威風,心下甚是艷羨,也有意在可汗面前擺弄手段,他伸手一揮,「天外金輪」登時朝羅摩什背後射去,羅摩什此刻正與煞金激戰,冷不防背後金光閃動,一個圓盤猛向他飛來,羅摩什大吃一驚,急忙伸指去撥,卻聽他慘叫一聲,右手食指已被砍斷。

這薛奴兒的金輪霸道異常,所附真力非同小可,便是昆侖山的掌門卓凌昭親至,也不敢空手去接,這番僧如此托大,怎能不吃虧霎時間只見他手指流血,臉色慘白。

煞金生性自負,動手時向不喜旁人相助,此刻便收回刀索,冷冷地站在一旁。

羅摩什見大勢已去,當即跪倒在地,面向可汗,忍痛道:「臣鬼迷心竅,大膽犯上,罪不容誅,只是念在臣過去盡心效忠的份上,請陛下留臣一個全屍!」可汗哼了一聲,尚未說話,羅摩什已運起「幽冥玄指」的陰勁,猛往自己的心口戳落,他「啊」地一聲慘叫,臉色發白,手腳痙攣一陣,便自死去。

眾人看著羅摩什的屍身,心下無不喟然。此人學問淵博,武功深厚,又是西疆第一大國的國師,誰知他身居高位,卻還意存不軌,心有玄機,竟然落得慘死的下場,一時都是感嘆良多。

薛奴兒冷笑道:「這人死得如此輕松,真是便宜了他。看咱家把他五馬分屍,為公主出氣!」他知道這名番僧有意劫奪公主,心中甚是不滿,此刻便想毀屍泄憤。

煞金搖頭道:「此人過去曾有功於汗國,又是我朝大臣,我決不容你下手毀他屍身。」說著站上了兩步,擋住薛奴兒的去路。

薛奴兒嘿嘿冷笑,正要說話,卻聽秦仲海道:「薛公公,這是人家的家務事,要怎么處置這個番僧,可汗自有定論,你可別多此一舉。」薛奴兒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卻見可汗正往自己看來,眼神威嚴凜然,他心下一驚,想道:「這老頭貌不驚人,怎么眼神這般厲害。」他大驚之下,連忙退到一旁,不敢多發一言了。

可汗命人將四王子監下,跟著見過了何大人,道:「有勞大人一路辛苦了。都怪我教子無方,害得貴客驚擾,朕先向你謝罪了!」說著深深一揖。

何大人忙道:「陛下萬萬別自責,我等如何經受的起」

可汗微微一笑,轉頭看向銀川公主,對何大人笑道:「貴國公主實在了得,非但長得美貌標致,尚且心思細膩,見識非凡,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咱們兩家此次和親,朕這樁生意真是賺得很了。哈哈!哈哈!」

何大人陪笑道:「臣只希望王子日後善待公主,那臣便於願足以了。」

可汗嗯地一聲,自知兒子達伯兒罕生性粗俗下流,當即喚他過來,只見他一雙賊眼兀自在公主身上亂轉,一幅色眯眯的樣子,可汗心下生氣,喝道:「達伯兒罕!你給朕聽好了!今後可要好好善待公主,不得再花天酒地,聽到了沒有!」

達伯兒罕摸著臉上的胡子,嚅嚙地道:「是……是…我……我一定乖乖的聽老婆的話。」說著往公主嬌媚動人的臉龐望去,忽然間,一張大臉陡地飛紅,竟是有些害羞。

可汗自知此子平庸懦弱,見不了抬盤,當下甚是羞慚,不敢與眾人的目光相接。若以才干來論,喀喇嗤親王實不能與四王子相比,但一來他是長子,二來心地仁厚,也只有把皇位傳給此人了。

眾人說話間,卻見公主的神情有些異樣,竟是欲言又止,口唇不住顫動。秦仲海走上一步,躬身道:「公主有何吩咐」

銀川公主眼中淚光閃動,道:「我……我想……我想……」卻遲遲說不出話來。秦仲海心下奇怪,走到盧雲身旁,問道:「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怎地公主的神情有些奇異」

盧雲茫然搖頭,說道:「這我也不知,當是驚嚇過度,這才心神不屬。」秦仲海頷首稱是。

此時可汗已與何大人說話交談,交換見聞所得。卻聽兩人笑語不斷,想來相談甚歡。這何大人雖然不會回語,全靠樂舞生通譯,但此人做官的本事著實了得,當場便把可汗服侍得服服貼貼,笑聲連連。

卻聽可汗笑道:「朕今日敉平亂事,又得一名溫柔美麗的媳婦,可說是雙喜臨門,朕甚是高興。」

何大人陪笑道:「不只是雙喜臨門哪!陛下今日還得了咱們中國這個盟邦,日後汗國定是太平安康了。」可汗點了點頭,笑道:「說的好!」他神情忽地變得嚴肅,沈聲道:「銀川公主、喀喇嗤親王,你二人跪下接旨。」

喀喇嗤親王心下大喜,知道父皇便要當場應允這門親事,慌不迭地趴倒在地,直是五體投地的模樣。銀川公主卻站立不動,寒風吹來,只見她嬌軀一顫,好似痴了一般。

何大人見她神色有異,急忙上前,低聲道:「公主殿下,可汗有旨,請公主快快跪下了。」銀川公主回眸往盧雲一看,只見他正也往自己看來,霎時兩人四目交投,公主熱淚盈眶,勉強轉過頭去,盈盈跪倒,顫聲道:「銀川凜接可汗聖旨。」

可汗朗聲道:「承漢天子之意,我兒喀喇嗤親王達伯兒罕,與中國銀川公主結為夫婦。我汗國自今而後,與中國永結同心,共為兄弟之邦。兩國君主彼此交心,永世不渝。」

達伯兒罕大喜若狂,連連叩首,道:「多謝父皇!」他今日鏟除政敵莫兒罕,又娶了中國皇帝的美貌皇女,可說幸運之至。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心中喜樂,便往銀川公主吻去。

銀川公主驚叫一聲,急忙相避,卻是又羞又急。

可汗見兒子如此好色,心下氣惱,當即舉腳踢去,將喀喇嗤親王踢倒一旁,喝道:「混帳東西!便連洞房花燭也等不到么」待見公主眼中淚光顫動,知道她心念故國,心下甚憐,便想獎賞她一番。他伸手將銀川公主扶起,道:「朕已決意,等你們完婚之日,便封你為喀喇嗤親王妃。日後等達伯兒罕這渾小子接任皇位,你便是我國的皇後了。還望你能秉持仁心仁術,輔佐我兒主持朝政。」何大人等聞言大喜,知道公主在汗國中的地位已然無可動搖,一齊跪下拜謝。

可汗見銀川公主嬌軀顫動,一時竟然淚如雨下,他溫言慰道:「好孩子,以後便把這兒當作是自己的祖國吧!朕定會好好待你,如同親生女兒。別再想家了,好不好」何大人見可汗甚是憐愛公主,心中更是大為歡喜,料來公主日後定然位高權重,非比尋常。

是夜可汗帶領眾人入關,宴請中國將士一行,是夜席開千桌,好不熱鬧。汗國民風豪放,男女之隔不似中國森嚴,可汗便請公主、何大人、薛奴兒等人上座,與汗國眾大臣同席。秦仲海、盧雲等武將則與一眾將領同桌。席間喧嘩吵嚷,好不熱鬧,秦仲海與盧雲各自經歷無數艱險,死里逃生之余,眼見結局圓滿,心下自是歡暢難言。兩人與汗國將領放懷痛飲,酒酣耳熱之余,索性便比起手勁角力,以助酒興。

那煞金卻不與眾人飲酒,只孤身一人到營帳外歇息,想來他生性高傲,向來如此。

盧雲正自暢飲,忽見遠遠一雙妙目凝視著他,他仔細一看,卻是銀川公主。只見她的眼神中似有淡淡的哀愁,好似有什么話要說,盧雲心下一動,便要過去問安,但想起兩人身分不偕,當下便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