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台柳(1 / 2)

英雄志 孫曉 6009 字 2021-02-24

真正相逢的時刻,總是出乎意料。她坐在陌生的馬車里,來到陌生的大街上,然後,一個不經意的回頭,就這樣撞見了她。盧雲真是傻住了,他因意外而震驚,因震驚而嘶啞,可無論多詫異,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人了,是她沒錯……是顧倩兮……真是她來了!

太意外了,整整十年過去,盧雲本已不懷希望,誰知天可憐見,在此離開京城的前夕,竟還能再次見到她眼看顧倩兮即將走入店鋪,盧雲眼眶紅了,心也熱了,他急急伸手出去,想要喚住她……

「倩……」話還渾在嘴里,耳里已聽到說話:「楊夫人啊……小老頭兒等了您一整晚,可總算盼到您啦!」

楊夫人……盧雲的嘴張得老大,好似給塞了一顆大饅頭,他腦中嗡嗡直響,依稀還聽到掌櫃呵呵直笑:「夫人啊,今晚就您一個人來楊老爺可是公務忙么」

雪霧飄飄,老板搭訕閑聊,將楊夫人迎走了,盧雲的喉嚨也啞了,他低著頭,默默無言,自顧自的得瞧著地下的雪花。

夢里尋她千百度,如今相逢已異路……水瀑里不知想像了多少次,每當夢中與她相逢,她必然哭著叫著,奔向前來,與自己相擁而泣。結果真到相見之時,卻發覺全不是這么回事……大家連招呼都省了。

其實根本不該強求的,楊夫人……她早己披上紅霞,嫁入官家,成了人家的枕邊人了……

正統十一年元宵深夜,楊夫人只在身邊不遠,顧小姐卻仍遠在天涯,永遠也找不到了。盧雲孤身坐於布庄門口,他以手支額,輕輕吐納寒夜雪氣,然後那淚水般的薄薄熱霧,也從口中幽幽吐出。

走吧,在這空盪盪的京城,沒什么值得留戀的。城門已經開了,大家也都走了,文楊武秦,乃至於當年的顧小姐,人人都有了自己的歸宿,現下終於也輪到他了,也該是盧雲啟程的時候了,雖然遲了點,但總比死撐在這兒來得強、往事俱往,那些回憶已經太久遠了,久到模模糊糊,久到連自己也想不起來……再不走,他真會成為一座石像永遠呆在這兒,朝朝暮暮、歲歲年年,永遠都不會醒過來……

天上雪花飄飄而降,將盧雲的身子攏在雪霧里。在這無以名之的糊塗時刻,他覺得物我兩忘了。

故事結束了,但最後的旅程永遠不會結束,自今而後,盧雲就此下落不明。

此後數十載,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唯一記掛他的,只剩下了天邊的晚霞,與那山巔的明月……她倆告訴了天邊的小島,她們見過盧大人……他坐在東海之濱,他來到北山之顛,他去到了蓬萊仙島……他一個人去到了很遠很遠的異鄉,他一直走、一直走,卻沒人知道他要在哪兒落腳,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盧雲眼中沒有了淚水,嘴角似笑非笑,他緊了緊衣襟,正要起身去扛面擔,猛然間腦海里傳來轟聲大響,險些讓他跪倒下來。

是她啊,是她來了啊……顧倩兮啊!

揚州雨夜里,她渾身淋雨,在自己面前落下了淚水。京華秋色中,她乍然追上了自己,緊緊拉住了自己的衫袖,怎么也不讓他走……走遍了千山萬水,見識了地獄與天堂,盧雲還是忘不掉她,不管過了多久,不管她嫁了誰,有些事情早已深深埋藏心底,即使自己給人斬為爛泥、挫骨揚灰,那屍骸里也還懷藏著那些點點滴滴……

盧雲遙望夜空,口中吐著熱氣,面泛潮紅,他的心在動……

拳頭在握,牙關正在緊咬……什么楊夫人、李夫人、張夫人、趙夫人……盧雲才不管,他只認識那個顧倩兮,那個在他懷里哭、在他身邊笑的顧倩兮。今夜此時,只消奮起身來,用力回首,便能再一次找到她,那一顰一笑、那一舉一動,那字里行間的揚昆腔,全都會重現眼前……

不行……腳步正要動,腦海里已然浮出了八億四千萬個理由,全都在阻擾自己,要他萬萬不可以過去,人家已經嫁了,她有個夠本領的丈夫,定也能讓她平安幸福。這些都是紅螺寺親眼所見,於人於己,於法於禮,自己都不該再去打擾她,盧雲低頭咬牙,不知所以,驟然間……耳邊傳來了一個嗓音,大聲召喚自己……

盧雲!人生只有一次,豈能不做點傻事快去找她啊,沖啊!

不怕犧牲啊!

沖鋒……咚地一聲,竹凳自行倒地,盧雲的兩腿生氣了,它們苦熬水瀑十年,常受大水沖刷,卻從沒享用過一天好的,它們發覺腦子相當無用,決定不再理會,逕自朝布庄大門沖了過去。

盧雲吃了一驚,不知他的兩腿想做些什么,正想點穴制止,可那兩只手卻冷傲異常,只願隨著兩腿奔跑擺動,好似造起了反。

完了,兩腿不聽使喚,兩手也抗命不從了,霎時之間,全身都不歸腦子管了,可憐盧雲竭力遏制,卻怎么也制不住八億四千萬個毛孔的暴吼叫囂,烘烘吵嚷,到得後來,連腦子也亂了。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盧雲醒了過來,他發覺自己已在布庄門口,雙眼直瞅著門內,「夫人,瞧……」門里有櫃台,櫃台里頭有個小老兒,正自殷勤賣布,看櫃台前還站了一位美婦,低頭聽著老板的喋喋不休:「那,這塊是小碎花……最耐洗、不掉色,價錢也最便宜不過……來,我這就洗給你瞧。」

在老板的解說中,顧倩兮專心觀看碎花布,自不曾察覺背後有人,盧雲的心則是怦怦跳著,雙方距離頗近,他自也看得清楚,眼前的女子正是顧倩兮,她身穿大紅棉襖,秀發黑亮亮的,背向自己,只消鼓起勇氣,那便能和她說話了。

不管她是否記得自己,不管她是誰的老婆,盧雲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夜一定要和她說到話,哪怕給人當成登徒子,一個「嗯」、一聲「哇」,都值得放手一試。至於她的丈夫會否生氣發怒,盧雲才不管。

只是該怎么打招呼呢悄悄溜到她的背後,朝她的肩膀用力拍落,豪聲道:「喂,還認識俺么」還是裝神弄鬼,從櫃台旁邊飄將過去,讓她放聲尖叫抑或是……抑或是不顧一切沖將前去,將她擁入懷中、抱住強吻

不好,都不像話,還是去找幾枝小野花來吧,從這兒朝她的腦袋扔過去,她會發現自己的。

也是一輩子沒追求過女子,盧雲如傻瓜般愣著,居然不知如何是好,顧倩兮也只低頭瞧著布,渾不知盧雲已在背後。兩人遲遲沒聲響,卻聽得「唉」地一聲,那老板轉過身去倒茶,一邊偷偷地嘆了口氣。

「都快午夜了…楊夫人才來……」午夜的京城,老板低聲埋怨著:「今晚又賠本了。」

不知是誰說過的:「賺錢好似針挑眼,用錢好比水沖砂」,近年生意難做,慶寶布庄要錢不要命,連元宵夜都開門,結果老板兜售了半天,楊夫人卻是一語不發,不知到底是買是不買,也是講說得口渴了,老掌櫃只得搖了搖頭,提起茶杯來喝。

茶水入口,哪知卻噗地一聲,險些吐了出來。老板睜眼急看,驚見門外鄉了個男子,瞧他兩眼發直、口涎橫流,只在門前偷窺美女,卻是個中年登徒子上門勾搭來了。

好色男子所在多有,個個狗頭生角、無恥之徒、那老板生平最是仗義,一見西門慶勾搭貞節烈婦,卻要他如何忍得正待上前飽以老拳,哪知定睛一看,面前男子頭戴大氈,一臉陰森,哪里是什么西門慶,卻是稍早前見過的暴漢武松!

一個時辰前暴漢上門,自稱要買東西,當時老板正在睡覺,一見這人扛著面擔,滿面窮酸,想也不想,便要把人打發出去,可還不及拿起掃把,便見到窮酸眼里的森然凶光,直嚇得他魂飛天外,自知撞見了舉世最窮的大窮酸,當真是倒楣之至,有道是「不窮不殺人,殺人必窮酸」,世上最窮的窮酸,便是號稱「行者」的武松,這人之所以給稱作「行者」,是因為他的兩腳須得一直跑,畢竟官差一直在後頭追趕著,到哪兒都不便久留。所以老板一聽暴漢要買大氈,便曉得這人又給追捕了,這才要拿大氈來遮掩面貌,於是想也不想,雙手奉送,盼望「行者」早些上路,別來這兒糾纏。

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眼見「行者」又行上門來了,還站在門口瞄女人,老板怕得發抖,自知要給人送盤纏了,顫聲便道:「這……又……又是爺台啊,小店今夜沒做幾樁生意,哪……您瞧,抽屜里沒有現銀哪……」

正說謊間,面前的楊夫人卻不知厲害,兀自轉過頭去,似想察看背後來了什么人。說時遲、那時快,那暴漢一見楊夫人轉頭,好似見到了捕快官差,竟爾溜到布架後頭,急急藏了起來。

暴漢逃得無影無蹤,楊夫人見背後無人,便又繼續揀著她的布,渾若無事。

那老板則是滿心錯愕,正害怕間,忽見布架後頭又伸出一顆腦袋,瞧那頭戴大氈的怪模樣,竟又是那名暴漢探頭出來了。那老板呆呆瞧著,只見那暴漢頗為害羞,偷偷瞧了楊夫人一眼,便即縮回頭去,好似瘋狗埋伏一般。

「你奶奶的……」老板傻住了,他生意一做幾十年,誰是殺手好漢、誰是白面書生,自是一目了然,誰知居然會遇上這種東西。看這家伙明明目露凶光,真乃「水滸」里的好漢武松,誰知這當口羞答答的,好似又成了「牡丹亭」里的純情小生柳夢眉,當真莫名其妙之至。

來人神形百變,說不定是「西游記」里的妖怪變化而成,那也難說得緊。眼看妖怪躲了起來,那老板心下發寒,便先摸來了八卦鏡,掛到了頭頸上,正要念咒施法,卻見楊夫人瞪著自己,他醒覺過來,這才想起人家還在等著,忙陪笑道:「哪,夫人您瞧,這小碎花好耐洗,洗了幾百回也還鮮艷著……哪,不信我試給您瞧……」

正說謊間,忽見小碎花沾了自己的手汗,早已暈染掉色。他嚇了一跳,急忙將小碎花藏到了櫃台下,陪笑道:「今晚月黑風高,什么都瞧不清楚……換個別的吧。」又從櫃台底下摸出了一匹布,笑道:「還是艷麗大牡丹好,價廉物美又體面……便和夫人您一模一樣……」

老板胡說八道,連馬屁也拍不好,楊夫人倒也沒生氣,只管低頭揀布,背後的盧雲也壓低了帽檐,偷偷從布架後頭溜了出來,急急在店中尋找合適的躲藏地方。

店里雜物極多,紅綢綠錦,高架林立,布料或收於架上,或堆放走道,若要將自己藏得不見人影,應當不是難事。他左瞧右望,見一處布架極高,足以遮住自己的八尺身高,忙把自己藏了進去,便又從縫隙中透出目光,偷偷打量著櫃台前的倩兮。

此時此刻,不比紅螺寺的喧鬧,屋里很靜,眼前的顧倩兮只在瞧著她的小碎花。四下無人打擾,盧雲也只專心看著他的舊日情人,琢磨著她的身形樣貌。

心里沒什么壞念頭,更沒什么歪宅意。盧雲只是想仔細瞧瞧,瞧那嫁做人婦、睽違十年的心上人,現下是什么模樣

十年不見,她還是很漂亮,縱使兩人並不相識,她仍舊有本領讓自己多瞧幾眼。不過她的樣貌還是有些變了,不像少女時候,她早將發髻梳做了包頭,成了個少婦打扮。提足直腰之際,臀是臀、腰是腰,看得出來,她比以前豐滿了些,卻也多了一抹嫵媚溫存。

她真的變了,以前她是不會來布庄的,還是大小姐的時候,她會去買古董、買玉器,除了畫畫,她什么都不會,連面也不會煮、連水也燒不開。現下她好像什么都會了,不只能裁衣裳,她連豆漿也能熬,連豆腐也能做,定還能燒得一手好菜……

看得出來,她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她早已是人家嘴里的「娘」了。

「哪,夫人啊……」在盧雲的感慨下,那老板又次兜售起來:「現下的官夫人都不會自己裁衣裳了,像您這般好手藝,定得用好東西。瞧……這是江南御貢的「七彩牡丹貴清麗」,專程給您留著……這名兒有個「貴」字,卻是價廉物美、惠而不費,尺一兩銀,只比小碎花稍稍貴了幾錢銀……」

老板講演得極為賣力,顧倩兮卻是不為所動,想來江山易收,本性難移,她不管怎么變,都還是當年的大小姐眼光,什么小碎花、大破花,肯定入不了她的法眼。

果不其然,顧倩兮看不中意了,逕自走入店內挑揀。老板倒也識相,一見老主顧不滿意了,便只一聲苦嘆,將「牡丹花」卷了回去,任憑楊夫人親手來選。

店里燈籠幽幽暗暗,顧倩兮也走入了店里,看她手拿一小塊碎布,沿架比對顏色,只在尋訪合適布料,盧雲便也悶不吭聲,只管悄悄隨她前行。

長長的布架,將他倆隔了開來,這是十年來最接近的刻,也是最為平靜的一刻。此時倩兮早已嫁了,盧雲也顯得老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四十二歲的盧雲已經不再流淚了,反而顯得很瀟灑、很帥氣,他將左手插在衣袋里,右手有一撥沒一撥的觸著架上排排布錠,那眼光也是有一陣沒一陣地,盡在打量他的舊日情人。

今夜此時,很多往事都算了,過了就算了,不必多提。盧雲也很豁達,他默默瞧著隔架的少婦,就像瞧望一位美麗陌生的女人。沒有打擾的意思,就當做是兩人第一回相逢,乍然驚艷後,雨過天也晴,無縈也無系,那也不枉自己回來京城一遭。

在盧雲的注視下,顧倩兮緩緩停下腳來,低蹲下去,鳳目低垂,只在檢視地下的布匹,盧雲藏身布架之後,偷眼瞧著人家的側面,他看到了長長的睫毛,彎彎的柳眉,與那半隱半現的雪白耳垂。

望著那玉潔無暇的耳垂,莫名之間,盧雲心頭一熱,居然想要俯身過去,親吻楊夫人的月垂,讓它由雪白轉為羞紅……

似乎晚節不保了,這是人家的老婆,論禮教,論德行,自己都不該這般做。

可這念頭一上心頭,便再也揮之下去,現下盧雲已不是朝廷中人了,他只是個面販子。這輩子來去匆匆四十二載,賣面還久過當官,現下的他只是個升斗小民……

升斗小民有愛有恨、有淚有笑,現下什么都不必想,兩人相距咫尺,咫尺即天涯,可這天涯又是伸手可過。盧雲覺得很熱,很難熬,他從布架之後移身出來,眼見佳人仍舊背對自己,索性將大氈揚起,露出了本來面貌。跟著大步走了過去。

十年了,盧老板再次這么接近顧小姐,他很想將倩兮擁入懷里,體觸那身丹桂芬芳,至於她的丈夫是誰,家里多有錢、權勢有多大,盧老板壓根兒就不願想。

盧雲目光熾熱,站在心上人背後,顧倩兮當然不會發覺背後行人,她還蹲在地下,她的頭發挽了起來,後頸顯得很白很嫩,可以想見她的肌膚何等玉潔。

生平第一回這么肆無忌憚,盧雲細細地凝視倩兮,從頭到腳,從後頸到纖腰……到她的豐臀,她的腿,到她的腳,盧雲的日光毫不收斂,他的呼吸也益發灼熱……蒙蒙朧朧間,她望來就像溫柔款款的妻子,她等候自己十年,就等自己過去抱地,緊緊摟在懷中……深深烙上吻……

今時此地,沒有了金榜題名,也沒有那手亂世文章,顧嗣源永遠不會回來探望他的雲兒,而秦仲海不會再把他塞到小姐的床底下,在這死死散散的大北京,很多人都已經一去不返了,如今只剩下這位盧老板,以及面前不遠的楊夫人。

盧雲眼眶紅了,他蹲了下來,靜靜來到顧倩兮背後,他很大膽地伸手出來,從她的腰間穿過,體觸她溫軟的身子……他要將這位楊夫人緊緊擁入懷里,甚且要親吻她的後頸,不顧一切……

手已經舉起,身子已經進前,也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忽然之間,眼里見到了一顆痣,就這么生在顧倩兮的後頸上。

小小的痣,一丁點兒,以前沒曾留意過……這還是生平頭一次見到,盧雲微微一愣,他的目光緩緩移向倩兮的纖秀手指……

這才發覺了,她不曾留著指甲尖兒……

不如不覺地……盧雲停下手來了,他很仔細很仔細的瞧著顧倩兮的十指……

這才留意到她的指甲削得好短,她真的沒有指甲尖兒、花瓣似的指甲尖兒,只要是小姐夫人,誰都留著,可倩兮沒有這些,她也沒有塗抹寇丹……莫名之中,盧雲心里很茫然、因為他根本想不起顧倩兮以前是否留著指甲尖兒,他忘了。

腦里明明白白映著,銀川公主有指甲尖兒,雖說十幾年沒見她了,可那雙玉手卻還歷歷在目、依稀回想,好似瓊芳也有指甲尖兒,甚且方才分手的胡媚兒、伍定遠的老婆艷婷,連這幾位練武的姑娘也都留著指甲,可盧雲真的想不起來,倩兮以前的指甲尖不尖

想不起來,怎么也想不起來,現下她發上的玉釵,手腕上的玉鐲,依稀都是小姐時的舊物,可凝目細瞧,卻又好像不是。恍恍惚惚中,盧雲停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險些撞上了布架。

什么都似曾相識,卻也什么都想不起來,唯一醒起的四個字,便是「一無所有」。

水瀑光陰一晃而逝,認得她也有十幾年了,自己不曾真心贈給她一件首飾玩物,也許是英雄肝膽、俠義無雙,盧雲總是個鐵漢書生,從書本子到玉鐲子……

他一直來去匆匆,不曾為她買過任何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