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名火(1 / 2)

英雄志 孫曉 7046 字 2021-02-24

當、當、當,二更時分,遠處響起了撞鍾聲,深夜里倍覺悠揚,打更人也敲著梆子,提聲喊話:「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深夜二更,元宵燈會的喜慶猶在,可瓊芳的腳步已然蹣跚,她用手帕包著重傷的左手,沿途喘息行走,來到了一處城牆,她支撐不住,終於坐倒在地。

眼前黑森森的,瓊芳拼命把身子隱入黑暗之中,她不想給誰瞧見。

真像遇上了瘟神,自從上月在太醫院遇鬼之後,短短一個月下來,瓊芳與爺爺鬧翻,與情郎分手,甚至鐵扇、火槍、令牌、銀兩也沒了,最後她遍體鱗傷,淪落成這個無助弱女,瓊芳咬住牙關,霍的仰起頭來,望向那浩瀚無盡的星海。她不是弱女,她是瓊芳,在黑衣惡鬼君臨天下的京師,她須得殺出一條血路。

生平第一回靠自己。縱使一粒米、一滴水都得靠自己,不然她便得回家,乖乖向爺爺磕頭求饒,成為黑衣鬼魔中的一員女將。

實在太慘了,瓊芳當然不願意回去,現下紫雲軒基業如何、情郎劍法如何,再也與她無關了。

今夜此時,她寧可流落天涯海角,她都不要留在北京;盧哥哥……他肯和自己走么

雄才大略的少閣主低下了頭,她便這樣坐在街上,怔怔流淚。

四海為家的盧雲,他是否離開京城了倘使自己執意找他,茫茫人海之中,她有把握找到人么萬一沒找到,她該怎么辦就這樣孤零零地活下去么

拋下了一切,把一生賭注在一個幻影上,此時此刻,瓊芳覺得好彷徨,她真想找個對象說話,把從小到大的心事一股腦兒傾瀉出來,這當口不能找娟兒,她不想害好友挨罵。她更不想找傅元影,逼得他左右為難,可還有誰能找呢哲爾丹宋通明祝康不說這些人是否夠得上交情,單看他們的言行舉止,便曉得這些人不是說話的對象。

怎么辦,該找誰呢那個人不能是瓊家的故舊,也不能是華山的友人,那人還要有一點就通的靈性,才能聽得懂自己的心事。

孤寂感飛入心中,瓊芳怔怔地仰起頭來,目望浩瀚星海,呼風喚雨了一輩子,如今大難臨頭,她卻連個說話對象也找不著了。

「誰呢……」滿天星斗之下,瓊芳詢問著上天,誰能指引她一條出路

忽然間,雪雲散開,月兒照耀前方,面前現出了一座巍峨官宅,那清柔的月光照亮了門楣,映得門額璀璨如鏡,宛如水銀打造。

「楊守正府……」瓊芳喃喃自語,她慢慢地站了起來,在這茫然無助的一刻,她心里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他不會武功,無涉朝政,甚且不和自己相熟,可瓊芳隱約知道,那人就是不會通報爺爺,也不會出賣自己,因為他和自己一樣,他也曾喜歡過同樣的東西。

絕代有佳人,天寒翠袖薄。深夜時分,瓊少閣主縱身眺起,直向對街的宅邸飛奔而去。

當……當……午夜鍾響總算結束了,今夜無愧「金吾不禁」,萬福樓里小姐姑娘簧夜相約小聚,有海棠、有明梅、有翠杉,還有何小姐凝香……現下居然還多了一個蘇穎超,他一臉索然、滿身疲倦,英雄救美之後,懷里便多了個昏暈美女,眼前還有大批壞人等著他。

「掌櫃的。」蘇穎超淡淡地道:「快去報官,就說有人在這兒鬧事。」

「他媽的混蛋!」眼見眾少女含羞看著蘇穎超,魯王頓時怒吼起來了:「看你這臉賊樣,八成就是琦小姐的姘頭吧!看本王揍死你!」霎時狂聲吶喊:「大家上!」

什么魯王徽王、世子太子,蘇穎超都不在乎,眼看四名喇嘛在那兒怒吼,卻沒一個人敢真個上來,便伸出手去,捏了捏海棠的人中,道:「姑娘,沒事了不。海棠幽幽醒轉,眼見蘇少俠溫柔款款的神氣,輕聲便道:」多……多謝大俠搭救,敢問……敢問您高姓大名「今夜海棠口無遮攔,把蘇穎超狠狠損了一頓,誰知摔入了懷抱之中,卻失憶喪神,居然不認得自己。蘇穎超微微一愣,也不知該如何答話,便道:「同道中人、患難相助,何須多言謝語」扶起了海棠的纖腰,便要轉身離開。

蘇穎超頗有大俠氣派,解救美女之後,交代了幾句場面話,便已瀟灑而去,他腳步才動,忽然發覺劍刀凝住了。他回頭去望,只見一只手掌伸來,握住了自己的劍刀,掌心卻不曾流血,反而散發一股黑氣。蘇穎超愕然道:「平湖鐵砂掌」面前抬起一張臉,卻是個陰森中年人,冶冷笑道:「智劍平八方」

蘇穎超大吃一驚,方知來人還有硬手在場,自己卻是輕敵了。

魯王號稱天下第二財主,又稱舉世第一守財奴,據說他平日養了下少伴當,除了這四名喇嘛隨行,另外還有一位師范硬手,練有鐵砂神掌,料來便是此人了。

蘇穎超嘿地一聲,自知先前大意,長劍居然給人握住了,一時急急去抽,奈何對方鐵掌剛,自己竟是抽之下動,猛聽海棠尖叫道:「蘇大俠小心1轟地一聲,背後奔來一名伴當,手提威武棍,便朝蘇穎超身上狠打。眼看棍棒如雨而下,蘇穎超偏又抽不出劍來,眾少女喊道:「蘇大俠!踢他!快踢他1

正等著蘇穎超飛身而起,快腳亂踢,卻聽啊地一聲痛哼,出乎眾人意料,蘇穎超背後挨了一記悶棍,吃痛之下,手指放脫了劍柄,膝蓋漸漸軟倒。眼看大俠不太管用,海棠自是傻了:「這………這是怎么了」眾少女怔住了。那中年男子淡然笑道:「華山派好大的名頭,原來不過爾爾。」運起了鐵沙掌,便要將蘇穎超的長劍硬生生折斷。

蘇穎超一身功夫全在劍上,幼年本還練過一些拳法,可習練「智劍」之後,便將拳腳功夫盡數擱下,此時劍刀給人握住,等同武功被廢。盧雲人在包廂里看著,一見情勢急轉直下,自不能任憑蘇穎超給人毆打,正要過去搭救,卻聽「砰」地一聲大響,十來名武師著地滾了出去。

「什么人」魯王大驚而呼,卻聽背後傳來冷峻的嗓音,道:「壞人。」

背後走來一名青年,他身穿黑衣、腰系紅帶,沉著一張冷臉,望來十分凶焰。聽得「啊」地一聲慘叫,地下的伴當給鐵靴踩過,腿骨折斷,已然疼得號啕大哭。

來人身長九尺以上,凜凜英風,殺氣甚雄,卻不知是何方神聖。陡聽一聲斷喝響起,那中年男子擺開了鐵掌架式,旋即橫拍一掌。看那掌心黑氣顫動,卻是「鐵砂神掌」的絕頂功夫。

鐵掌高手功力深厚,黑衣少年卻是嘿嘿一笑,他腳尖輕挑,地下木棍飛上了半空,便給他就手抄住。「喝」地一聲,黑衣少年對鐵掌不避下讓,反手揮出木棍,便朝腦門狠狠砸下。

「砰」地一聲大響,威武棍來勢奇快,搶先敲上了腦門,鐵掌高手眼冒金星,手下卻仍虎虎生風。又聽「砰」地再響,棍棒又次砸來,鐵掌高手鮮血長流,卻是毫不死心,仍在探手向前,「砰砰砰砰」,一陣亂響過後,地下血泊里倒了一名中年人,看他的五指勉強抓住了黑衣少年的鐵靴,人卻早已昏暈過去、鐵靴提了起來,將鐵掌高手一腳踹了出去,黑衣少年冷眼回日,眼見海棠還依偎在蘇穎超身邊,當即扭了扭頸子,把手指定向一旁,示意她立即退開。海棠好似認得此人,一時又怕又慌,把牙一咬,轉身便朝師妹處奔去。

黑衣少年震懾全場,他斜目看了看魯王爺,把拳頭握得喀喀作響。魯王嚇了一跳,急忙逃回了眾喇嘛身邊,再也不敢過來了。嘎地一聲,黑衣少年拉開了木椅,在蘇穎超對面坐下,淡淡地道:「穎超兄……久違了。」

瞬息之問,酒樓里全靜下來了,站得近的如魯王爺、蘇穎超,坐得遠的如盧雲、眾酒保,人人都在打量這名不速之客。此時連何小姐也覺得害怕了,她扯住了翠杉的衣袖,附耳道:「這人是誰怎地見人就打」

翠杉與明梅對望一眼,細聲道:「他……他就是咱們老爺的公子,伍崇卿。」

「什么」聽得伍崇卿三字,眾人部傻住了,魯王爺愕然咒罵,盧雲也是睜大了眼,都覺得不敢置信。

這真是祟卿孩兒么當年盧雲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一條陋巷之外,那夜小崇卿穿著棉襖、打著噴嚏,兩只臉頰紅通通的,望來很是怕羞,可如今小崇卿長大了,卻落得滿身暴戾之氣,若非聽得旁人解說,盧雲縱使對面相遇,怕也認不出人來。

父定遠,母艷婷,黑衣少年果然大有來歷,他沉著一張臉,模樣有些像是罪犯,眼見蘇穎超遲遲下坐,森然便道:「穎超兄,坐吧,別站著。」眼看小鬼旁若無人,卻要魯王如何忍得,霎時又沖了過來,戟指大罵:「臭小子!我道你是仗著誰的勢頭了,原來是靠著伍定遠那廝,本王告訴你……」還待嘮嘮叨叨,猛聽一聲霹靂怒吼:「滾!」

伍崇卿拿起了棍棒,重重砸在地下,仿佛魔怪暴吼、目皆欲裂。須間四座皆驚,眾酒客發一聲喊,全沖到了樓下去了,魯王爺大驚失色,待見伴當武師也逃得一個不剩,只得鐵青著臉,邊逃邊嚷:「臭小於!本王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小孩兒一般見識……」啊地一聲,魯王爺一腳踩空,滾到了樓梯間,一路摔了下去。

整層樓全靜了下來,地下的鐵掌高手早給人抱走了,其余鬧事的王爺、劃拳的酒客,全都一轟而散,偌大的堂上只余下十來名伙計,盧雲凝目來瞧,只見海棠、明梅、翠杉等少女兀自不肯走,只躲在屋角看著伍崇卿,滿面憂慮。

說也奇怪,這三名女孩都是艷婷的徒弟。該與崇卿相熟於是,可師兄妹酒樓相逢,彼此卻連招呼都省了,真比陌生人還要不如。卻又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一片沉寂問,堂上靜悄悄的,除了樓下的轟飲笑鬧之聲,聽不到別的聲響。只聽崇卿沉著嗓子,道:「伙計。」凶神才走、惡煞又來,聽得腳步一陣慌亂,那酒保急急奔到了桌前,苦笑道:「大……大爺,您有何吩咐」伍崇卿取出一錠銀子,遠遠拋了過去,說道:「給來兩只大碗,一壇烈酒。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許打擾。」

「誰敢打擾啊」那酒保低聲苦笑,也是怕自己招惹了凶神,忙顫巍巍地轉過身去,自去勺酒取碗。

伍崇卿並非尋常人,而是權貴之子,他並不怕魯王爺,也下怕官府,不過他卻很敬重蘇穎超,他仰起頭來,淡然道:「穎超兄,賞個臉,和我喝杯酒。」

眼見伍崇卿凝視著自己,屢次邀約,蘇穎超卻有猶豫之意,他打量著崇卿,只見此人儀表堂堂,坐下時腰挺背直,看得出頗具家教。可下知為何,這人的眼神卻下見世家公子的溫文,反而帶了一股森寒邪氣,望來極為古怪。

眼看蘇穎超仍是不為所動,伍崇卿沉下臉去,吊起了冷眼,森然道:「怕了我么輸……大哥……」

砰地一聲,「三達傳人」將長劍扔到了桌上,當場傲然就座、眼見蘇大俠有意大發神威,教訓狂徒,何小姐自是芳心亂眺,海棠等少女卻與伍崇卿相熟,一時間心頭慘然,大叫不妙,就怕一會兒發生什么慘禍,伍崇卿激將得手,卻也沒露出得意模樣,他身子微微後仰,雙手抱絢,傲然道:「穎超兄,還認得我么」此問大是奇怪,經得先前一鬧,全場不分來歷貴賤,全都識得了伍崇卿,蘇穎超不知他為何多此一問,便只淡淡回道:「閣下不就是伍爵爺的公子么如此家教森嚴,京城里誰敢不識」

這話隱隱牽涉到了伍定遠,海棠、明梅等少女自然下愛聽,不禁眉頭一皺,略見不快。伍崇卿聽他損及乃父,卻毫無不滿神色,只搖頭道:「你是還沒認出我。」

一片寂靜中,匆聽桌邊傳來顫聲陪笑:「大爺……酒……酒菜來了……」

可憐的老掌櫃來了,看他今夜專遇壞人,先是王爺來此打人、後是都督之子鬧場,今夜魔星高照,真不知是犯了什么太歲。看他躡手躡腳,手上捧了一壇酒,卻又不敢過分逼近,只能遠遠遞來碗筷,就怕招惹池魚之殃。祟卿倒也沒為難他,自管接過了東西,放到桌上,又道:「蘇大哥,咱倆好久下見,今夜換我作東;」

聽得伍崇卿自稱許久不見,蘇穎超卻是一臉意外,道:「咱倆以前認識么」伍崇卿淡淡地道:「蘇君若是想個起來,兄弟自會幫你。」說著斟上滿滿兩碗酒,隨即遞了一碗過來。「蘇穎超心煩意亂,想今夜瓊芳出走、師叔見責,加上自己練劍遇上了麻煩,可說諸事不順,實沒心思應付此人,見得酒碗遞來,卻也不想接,逕道:「兄台的好意心領了,不過時候晚了,在下明早又還有事,不妨改日再聚吧。」

蘇穎超寥寥數語,言不由衷,只想早些打發場面,正待起身告辭。匆聽伍崇卿笑了笑,道:「坐下吧,你不是連老婆都跑了,這會兒還忙什么」

哪壺不開提哪壺,看這人不知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居然曉得瓊芳離家出走了蘇穎超不覺沉下臉來。便又安坐下動,垂下了眼眸,靜聲道:「伍少爺,在下今夜脾氣不好,請你……」說著把手按上了長劍,跟著不言不動。

蘇穎超動怒了,隨時都會暴起動手,伍崇卿卻是視而不見,自管拿起了酒碗,道:「蘇君莫要動氣,小弟今夜找你,並無惡意,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而已。」聽得朋友二字,海棠等少女莫不一臉慘然,慌道:「蘇大俠,千萬下要。」

看眾少女如此驚慌,這伍崇卿定非善類,無論誰與他親善結交,便如誤踩了狗屎,真要倒上三輩子的楣。天幸蘇穎超頗有明見,淡然便道:「不敢當。蘇某一介白丁,伍少爺卻是權貴之後,請恕在下不敢高攀。」

聽得此言,眾少女自是松了口氣,伍崇卿卻是嘿嘿一笑,他俯身向前,凝視蘇穎超的大眼,微笑道:「輸……大哥……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您不是已經高攀瓊芳了么何妨再多我一個」饒那蘇穎超修養再高,聽他屢次拿著瓊芳作文章,卻也不免氣往上沖,他睜大了貓眼,森然道:「伍少爺,恕蘇某耳背,你方才喚我什么」

「輸……大哥……」伍祟卿雙手交又胸前,頭頸歪歪的,目光斜斜的,一邊靦著對座,一邊笑道:「聽得清楚么」蘇穎超深深吸了口氣,自知遇上了無賴漢,一時不動聲色,望向窗外,右手卻慢緩緩向了劍柄,打算給他個下馬威。

猛聽「砰」地一聲大響,伍崇卿搶先起手,朝木桌重重拍落下去。一股紫電彌漫桌間,震得蘇穎超的長劍跳將起來,卻見那桌上居然多了一柱香,豎入桌面,深達寸許。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眾少女花容失色,忍不住驚叫起來。

這是硬氣功,要知線香脆而易折,伍崇卿卻能硬生生刺入木桌,足見他不只身懷氣功,尚且出手絕快,方能刺木如裂帛。聽得明梅驚惶呼喊:「師姐,他又要做壞事了!咱們快去告訴師父!」海棠大喊道:「走!快走!別耽擱了!晚了要死人了!」說著拉住了兩個師妹,便朝樓下奔逃。那何小姐猶然不知死活,仍想看那蘇大俠大顯神威,卻給黃巧雲拖定了。

師姐妹們倉惶離去,伍崇卿卻是神氣漠然,對師妹們瞧也不瞧、睬也不睬,便似不認得她們一般、盧雲看到眼里,自也暗暗奇怪,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伍崇卿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少年,正該是血氣方剛、情竇初開的年紀,看那海棠艷光四射,明悔機靈活潑,便連翠杉也是溫柔款款,個個都是美人兒,若是尋常人有了這三位可愛師妹,自該歡喜到心坎里去了,可崇卿卻是這般冷漠神氣,真下知他在想些什么。

此時此刻,整個五樓都沒人了,客人跑得一個不剩,只余下幾個倒楣酒保死守在這兒。屋里靜了下來,盧雲遠遠望去,只見崇卿身處黑暗之中,他身穿黑袍,膚色又極黝黑,油燈雖已照亮了板桌,卻照下亮他的身子,昏暗中乍然瞧來,只剩下那雙明亮璀璨的眸子,與那森森發亮的白牙,當真如同惡鬼一般,說下出的陰邪古怪。

一片寂靜中,伍崇卿只是默默坐著,蘇穎超也沒有說話,除了桌上那束線香微微搖晃,什么聲音也沒有。良久良久,只見伍崇卿伸出食指,朝燭火輕輕觸了觸,說道:「蘇君,你覺得女人可愛么」

伍崇卿總算說話了,可第一句話就如此怪異,自讓蘇穎超難以接口。熱火燒著了食指,崇卿卻下覺疼痛,聽他笑了一笑,又道:「小弟天生有個古怪脾氣,每回見了女人撒嬌、男人使帥之事,忍不住便要寒毛直豎……蘇大哥天生風流,應該沒我這個毛病吧」

世上男歡女愛,天經地義,卻怎能讓人大起雞皮疙瘩蘇穎超聽這人滿口莫名其妙,真下知伊於胡底,只得搖了搖頭,道:「抱歉了。吾本須眉男兒漢,素來疼愛美嬌娘。閣下若是身罹怪病,勸你趁早治一治,以免斷子絕孫。」

蘇穎超說話難聽,伍崇卿卻是一幅受教模樣,他欠了欠身,嘴角微見冶斜,抬眼道:「伸手握玉足、親親小眼睛……你愛我、我愛你,大家笑眯眯……嗯……」這人八成想譏諷什么,他笑了笑,轉了轉頸子,好似有些不屑。蘇穎超見這人瘋子也似,委實不想與他鄉說,冷冷便道:「瞧閣下這幅模樣,想來不愛女人了,莫非有斷袖之癖么」

「斷袖之癖……胬童之風……」伍崇卿聽了譏刺,居然也不動怒,只眯起了眼,微笑道:「可惜了,在下不想摸女人的小腳,更不想讓男人摸我的臭腳……想來這輩子是注定孤單了。」

蘇穎超自知撞見了瘋子,搖頭便道:「伍少爺,你想給誰摸手摸腳,自管去忙,請恕在下不奉陪了。一他提起了腳邊行囊,正要站起身來,猛聽」「地一聲,崇卿左手揚起,一陣精光暴閃而過,只見桌上燭火微微搖晃,一縷青煙飄起,線香競給點燃了。

盧雲心下一凜,忖道:「這是袖劍。」

盧雲躲在包廂里,眼里卻看得清楚,適才伍崇卿左手拂出之時,袖中竟無聲無息地伸出一柄短刀,旋即橫斬燭火,引燃線香,這手法快得不可思議,卻又交代得明明白白。竟與伍定遠的「真龍」身法好生神似。

「坐下。」崇卿靜靜瞧望線香,神色說不出的孤單,蘇穎超不願與他來往,仍是執意離去,他提著長劍,堪堪從伍崇卿身邊經過,卻聽他淡淡地道:「蘇大哥,你別覺得我怪,倒是您自己有沒想過……為何您這輩子辛苦練劍,卻始終是一只……」

「三腳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