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下第一大氣力(1 / 2)

英雄志 孫曉 6651 字 2021-02-24

正午、飛雪、暗巷……天色黯如黃昏。

烏沉沉的飛雪中,暗巷里立了三人,左右二人倚牆抱胸,一年老、一年少,正中那人腰間懸劍,劍鞘我百~萬\小!說齋純金貴氣,握柄飾以一只小小玉虎,看此劍如此尊貴,不消說,這並非是凶器,而是一柄王器,佩劍之人必是一位貴族。

正午以來,這三人始終在暗巷徘徊,不過四下也無人留意他們,一來天候酷寒,下了整夜雪,再者時局不對,今早官軍入城,打著北威、北寧旗號,凜凜肅殺,誰還敢出門蹓躂

雪花涔涔而落,灰空空的街心傳來腳步聲,總算又有人來了。凝目遠望,來人手提斗笠,身穿一襲長袍,腳步輕緩,顯是身懷武藝。那貴族尚未言動,左首隨扈已貼身而來,另名隨扈也解開外袍書齋,亮出貼身匿藏的一柄劍。

經籙劍印,此劍形制狹長,劍鞘鑲以金絲,篆書四字,卻是道家一脈沿用的天師劍,右首隨扈深深吐納,兩掌微推,赫是內家絕頂功夫:太極推手。

這兩隨扈一佩劍、一空手,一個踏到那王爺身前兩尺,一個緊挨保護。一片戒備間,那布衣男子也已來到近處,三人打了照面,那年輕隨扈頓時放下長劍,大喜道:殷師哥!

元亨師兄、元朗師弟我看。布衣男子稽首為禮,卻也道出兩大隨扈的名姓,看這佩劍的叫做元朗,另一名年歲稍長,卻是叫元亨,兩邊做了招呼,布衣男子又朝貴族深深一揖:王爺,小人來遲了。說著將手中物事奉上,卻都是些常見之物,見是一件蓑衣、一頂斗笠。

看這貴族來頭非小,竟是一位王爺。他接過了蓑衣斗笠,急忙穿上了,低聲又問:殷兄弟,有人跟蹤你么那布衣男子尚未回話,元朗卻已笑了起來:王爺放心,我殷師哥身經百戰,為人機警。無比,誰有本事跟得了他還待吹上幾句,書齋布衣男子卻已咳嗽一聲,道:不瞞王爺,草民出城時遇上了幾名探子,雙方動上了手。

元亨愕道:怎么真有人追蹤你是唐王的人、還是……魯王的狗布衣男子道:認不出來。他們身穿夜行裝,把五官都遮掩了。兩名隨扈笑道:大白天的穿夜行裝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啦正要哈哈大笑,那王爺卻是臉色大變,忙道:等等,你……你說那些人身穿夜行裝布衣男子道:是。全身黑衣,頭套黑罩書齋。

砰地一聲,王爺面色驚恐,腳步急退,撞上了背後泥牆,眾人微微一驚:王爺怎么了

沒……沒什么……那王爺左手支額,喘道:只是……只是有些頭暈……說話間左書齋右張望,似有誰在暗中監視。元亨、元朗對望一眼,心下微感納悶,布衣男子卻已吩咐道:元亨師兄、元朗師弟,勞您倆一會兒守住大街兩頭,若有可疑人物靠近,立時發聲示警。兩名隨扈答應了,眼看布衣書齋男子處置有方,那王爺卻還是深感不安,低聲道:殷兄弟,本王……本王一會兒若有什么差池,我看還請您轉告元易道長一聲,請他念在兩家的情份。上……聽得王爺言語奇異,兩名隨扈吃了一驚:王爺,您好好地說這干啥

那王爺無意多言,只解落腰中長劍,交給了元朗,低聲囑咐:此劍是豐王府歷代家傳信物,本王若有萬一,由你轉交載懹。寶劍亮出,這位王爺的身分也明朗了,原來他便是徽唐徐豐魯中的豐王爺,至於那三位隨扈我看,自都是武當派的高手名家,專來隨行保駕我百~萬\小!說齋。

眼看王爺袍袖一拂,正要轉身,布衣男子忙道:王爺留步,讓草民陪您一齊過街,好么元亨也道:是啊!奸人多詐,咱們陪王爺過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那王爺搖頭道:不了。點子見我帶了幫手,斷然是不肯現身了。反正你兄弟仨兒便在這兒,一會兒若有什么事,本王自有暗號給你們。不再多言,只管橫越大街而去。

此地位在通惠河畔,對街便是船廠,三人守在原地,都是一臉擔憂,布衣男子低聲道:元朗,我來得晚,沒把事情弄明白。這王爺不是好端端在天喜樓宴客么為何突然趕來這兒

元朗低聲道:有人送來了一張字條。布衣男子皺眉道書齋:字條寫了什么元朗道:不曉得。只知是一個叫萬山風的人約他。王爺一見之下,坐立難安,掌門三番兩次問他,他也不肯說,只急勞勞出門,片刻也不敢耽誤……布衣男子沈吟道:萬山風你沒看錯

元朗道:錯不了。王爺翻看字條時,一不留神便讓我瞧見了,那字條最末有個署名,就叫俊傑萬山風,我。猜便是這姓萬的約王爺過來船廠。

眼看布衣男子徘徊踱步,似在思索什么,元亨低聲道:師弟,你看這姓萬的到底是什么來歷該不會是伍都督的手下吧元朗皺眉道:那也難說,可這伍定遠向來做事光明磊落,若有事與王爺商量,決計不會約在這見不得人的地方。

元亨喃喃地道:那……那究竟是誰差人找王爺還能我看讓王爺這般慎重總不成是皇上么元朗咦了一聲:搞不好還真是……正猜測間,卻聽布衣男子道:都別說了。我猜有人握住了王爺的把柄。

這把柄二字一出,兩名隨扈不覺啊了一聲,慌道:怎么王爺……王爺讓人勒索了布衣男子淡淡地道:若非如此,他為何不帶咱們過去

元朗低聲道:師兄這話有道理,都說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王爺若非有事見不得人,干啥怕咱們知道還待多加幾句,卻讓元亨拉了一把,罵道:胡說什么王爺行得正、做得端,平日對待丫嬛婢女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哪書齋有什么虧心事怕人知道

布衣男子淡淡地道:元亨師兄有所不知。現下八王世子競逐東宮,王爺哪怕是一念之差、一言之失,也能讓人一狀告到御前。不可不慎。元亨呆了半晌:這么厲害那……那王爺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元朗苦笑道:誰知我看道我看麻煩不在床上,便在墳里。

凡人所犯虧心事,一半躺在床上、一半埋在墳里,總之非奸即殺,這才不足為外人道。正議論間,布衣男子卻笑著搖頭了:別瞎猜了。我干這隨扈勾當也有十多年了,似豐王爺這般把細的,十個也找不到一個。縱有什么小癖好,必。也做得隱密慎微,豈會讓人察覺

元朗喃喃地道:可師兄不是說……有人抓到王爺的把柄了布衣男子道:沒錯。王爺志在天下書齋,所留把柄絕不在床上,對方能把王爺逼到這個田地,手中所握憑據,必能上震國家。

聽得此言,兩名隨扈心下更驚,凝望對街,只見王爺痀僂著身子,慢慢行向一處船廠,宛如過河書齋卒子一般。元朗心里犯怕,低聲道:師兄,要是王爺真做了虧心事,咱們該怎么辦

布衣男子道:香也吃了、辣也喝了,你說該怎么辦元朗顫聲道:什么要……要殺人了么布衣男子輕聲道:不然呢你還會什么

聽得此言,元亨、元朗不禁對望一眼,臉色均甚難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俠客一旦投身朝廷,便已注定了此生下場。他們無論為誰效力、使命多高,仍舊只是一柄殺人之刀,因為他們別無所有,只有那柄刀。

想起卓凌昭的下場,布衣男子遙望天際,不覺怔怔出神,忽聽元亨道:大家噤聲,王爺已經過街了。眼見王爺已橫越街心,隨時都要抵達對街河岸。三人頓也分散開來,一朝東、一朝西,一個居中不動,以犄角之勢暗做保護。

元宵初過,路上不見什么行人,豐王爺徘徊河畔,左顧右盼,只在尋找會面之人。

北京這座船廠,便在城東通惠河畔,專為帝王家造些輕舟小艇。只是此際天候嚴寒,船廠自是大門深鎖,不見半個人。轉看四遭,也只一間磚廠、一間鏡子鋪還在開門做生意,幾只家犬瑟縮門邊取暖,瞧不出有何機關古怪。

眼看點子始終不來,豐王爺深深吸了口氣,只能再次取出了字條,藏在掌里細看。

這張字條來歷古怪,其上只有十二字:蓑衣斗笠,船廠相會,不見不散,當時自己在天喜樓宴客,家丁送了進來,說是一名和尚轉交而來,豐王爺原本不以為意,哪知細看字條的署名處,卻嚇得他魂飛魄散,只能舍下滿堂賓客,直奔通惠河船廠而來。

俊傑萬山風,豐王正是為這五字而來。這萬山風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五個。人,這五字恰與五位當朝人物的字號相連。俊是牟俊逸,傑是馬人傑,萬是萬吉祥,至於那個風字,則是藏匿江夏的柳雲風。

牟俊逸,內閣輔臣;馬人傑,兵部尚書;柳雲風,前征西大都督公子。這五人看似天南地北,並無關連,可字條卻將他們兜攏在一塊兒,這說明五人間有些不可告人之處,尤其更讓人心煩者,這俊傑萬山風僅是下半闕。,其上另有五書齋字,也與五位當朝人物名號相連,其中第四字讀做朱,朱紅羅紫的朱、近朱者赤的朱、豐王朱邧的朱。

豐王爺掌心出汗。他當然明白這字條的厲害,因為俊傑萬山風干的勾當,他也有一份。

在天下郡王中,唐王算是商人,徽王純是武人,川王本乃閑人、魯王原是蠢人,唯獨豐王不同,他不打仗、不賺錢、不玩樂、不,照他父王的說法,這孩兒壓根是個聖人。

豐王與唐王同年,兩人雖說打小相識,性子卻截然相反,唐王是聚寶金盆,豐王是散財童子,花錢之快,好似我百~萬\小!說齋與錢財結上了仇,往往幾千兩、幾千兩的送人,父母尊長都攔不住,不過這不是因為他豪爽,而是他從來不相信錢。

錢能做什么在豐王爺看來,錢買不到的東西太多了,第一樣就是性命。

唐王爺說:世上一切都有個價錢,那豐王要反問一句:你呢你的性命值得多少錢能用錢買到的東西,有何希罕你有錢,別人也有錢,你買得到的,我也買得到,因而豐王爺這輩子從不攢錢,他喜歡練武,可練了十多年,他發覺練武也沒用。雙拳縱可敵四手,卻能敵得過百手、千手、萬萬手么於是豐王爺心灰意懶,從此開始游山玩水,什么也不打算做了,一年他到了關外,站在長城前,驟然間卻也懂了一件事,這天底下最大的氣力是什么了

這股氣力不能以錢度量,也不能以拳腳抗衡,那便是折煞天下英雄的權。

權是什么權不似銀兩,不似拳頭,它看不見、摸不著,可它又無所不在,大富翁遇上了三五強盜,只有哭泣磕頭的份兒,因為拳比錢大。可大富翁遇上了幾萬官兵,卻又能頤指氣使、倨傲冷視,因為他的錢多了一個倚障,那便是權。

兩個人在一起,就有權。一個人一條心、兩個人兩條心,這叫一盤散沙。可當兩個人一條心的時候,權就誕生了,從此雙拳難敵四手,四拳不敵八手。到得三個人、百個人、甚且千萬人一條心的時刻,就能書齋蓋出長城、造出天壇,開創萬世不移的大根基。然而我看這一切的起步,都得讓另一個人聽命於我。

要使另一個人乖乖聽話,這是千古難題,豐王爺為此思索多年,總算也找到一個答案。

唐王爺說:天下人都有個價錢,豐王爺說:天下人都有個弱點,只消被抓到這個弱點,哪怕這人智慧再高、本事再大,也只能俯首聽命、甘為下人。至於這個人。的弱點是什么,那就說不完了。人生在世,誰沒有情人、誰沒有仇人要是兩者俱無,他也還有親人,定怕爹娘被殺、女兒被污、更怕妻子不貞、兒子反叛,這些都是錢買不到的,須用心機、須用手段、須得尋方做法、撥雲見月,一次一次敲到要害、刺中弱點,方能使一個人拋棄貳心,俯首遵命。

心念於此,豐王爺忍不住回首向我百~萬\小!說齋後,打量自己帶來的三大高手。

此行三名隨扈均非等閑之輩,年紀最老的是元亨,乃是當年武當掌教元清的親兄弟,內力深湛,素以推手見長;另一人道號元朗,年紀輕輕,卻已是劍術名家,真武觀里排名第三。

元亨六十多我看歲,一輩子沒碰過女人,所以弱點就在女人。元朗自視極高、劍法更高,所以弱點就在劍上,他殺過一個不該殺的人,那人姓啥名誰、埋在何處,豐王爺恰巧也知道,說來屍首還是他書齋派人幫忙埋的。

不過這三人里最可靠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布衣漢子殷聞達,此人論起功夫,推手不及元亨,劍法也不如元朗,但他最受豐王爺器重,因為元亨的一見鍾情、元朗的錯手殺人,全是殷聞達暗中設計的。

恐嚇、要挾、挾制、構陷,層層恐怖包圍,使人焦躁不安。施恩、賞賜、提拔、知遇,處處溫暖降臨,使人心生向往。從極苦到極樂,只消輕輕點個頭。點過了頭,他就萌生僥幸之心、屈從之意,乃至揣摩另一人的心意、舍棄人身、甘化為奴,成了一頭鷹、一條犬,永生如禽獸般苟且於人世,不得自由而不自知。

這便是權,使天下萬眾的聰明才智皆為我所用,使三人成虎、使眾口鑠金,使雙拳難敵四手,使長城屹立、使宮殿造成……使天下人屏息以對、拭目以待。這一切浩瀚事業,全都得從小小的第一步功夫做起,那便是使另一人點頭。

點頭就是自願,自願方顯珍貴。也因豐王。爺自己是權門中人,所以他比誰都明白點頭的下場,他寧可一死,也不投入客棧、成了修羅王的馬前卒。於是他暗中結盟,圖謀反制,堪堪逼近東宮大位的一刻,誰曉得他又遇上了麻煩,有人識破了他的陰謀。俊傑萬山風,倘使這紙條公諸於世,修羅王會知道誰在暗中包圍他,一旦盟友里有人失風被捕,豐王爺立時要被拖下水,遭遇阿修羅麾下的魔兵鬼卒。可他若是示弱了,哪怕只是向敵人輕輕點頭,他也踏上了奴材的第一步,此後他將一步一步深陷下去,好人殺盡、壞事做絕,如禽獸般苟且於人世,永世不能超生。

豐王爺咬牙切齒,目光轉為殘暴。此時此刻,須得奮力一搏。他絕不容自己沈淪至此。

是什么人掌握了自己的秘密又是什么人在背後主使想當然爾,對方絕非徽唐徐魯,他們沒這個能耐。對方也不是客棧中人,他們若得悉了內情,早在天喜樓里便刺殺了自己,豈能容他活到此時依此看來,敵人不在外,而在內,有人從背後桶了他一刀。

內奸並不可怕,想這人能朝別人背後捅刀子,別人當然也能背後捅他一刀。要緊的是能不能查出此人的來歷,只消有了點眉目,哪怕他逃得再遠,豐王爺都能反將一軍,他要讓此人的父母妻兒受盡凌辱、吃盡苦頭,看這內奸怕是不怕、招是不招

此時此刻,內奸已然約出了自己,那是自找死路了。豐王爺冷冷一笑,心里也有了主張,他暗暗打量自己帶來的隨扈,只見殷聞達坐在街邊,似在那兒賞雪,元亨、元朗也守住了大街兩頭,以此三人連手,點子若敢現身,便插翅也難逃。

書齋

豐王爺放下心來,便慢慢踱回了河畔,裝得一臉溫善祥慈。我看正發呆間,鏡子行里忽然走出一名伙計,氣喘吁吁,將一面銀鏡搬到門外,自取干布擦拭。

豐王爺撇眼打量這名伙計,看他二十歲不到,頭上一抹皂巾,污穢少洗,腳下卻穿了雙新靴子,望來恁不相搭。他留上了神,便吟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此言帶了禪機,說得是六祖慧能見性謁的上半闕,下闕則是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正等著那伙計來答,卻見他微微一愣:您……您老說得啥

豐王爺微笑道:小兄弟,我想買鏡子,你這兒有的賣么那伙計喃喃地道:咱們掌櫃出門去了,您若要買東西,晚些再來。說著便又擦起了鏡子,不時打量豐王爺,好似遇上了怪人。

豐王爺心道:看來不是這人。他心情有些浮躁,便假意伸了個懶腰,正左右張望間,忽聽背後一人笑道:客倌要買鏡子么

豐王心下震我看動,看這人便算是天上掉下來的,也得有個咚地一聲,豈能這般無聲無息地現身駭然之下,左掌提至胸前,轉身向後,右拳倏地擊出,但聽轟地破空大響,雪花飛散,好似投石入池,半空濺出了一個漣漪。

拳力漸消,漣漪漸散,豐王爺心頭怦怦直跳,只見先前那小伙計不見了,眼前只剩一面穿衣大銀鏡,照出了一名蓑笠翁,不是自己,卻又是誰豐王爺張嘴茫然,趕忙走到銀鏡後方書齋察看,卻還是不見人影。轉頭去看對街,殷聞達等人全站起身來了,元亨、元朗則是面露詫異之色,二人交頭貼耳,想都沒料到自己這般武功身手。

方才那拳雖說擊了個空,卻透出了霸道內勁。豐王爺不免也泄了武功家底,原來他才是當今皇族第一高手。只是過去財不露白,不到要緊關頭,絕不在人前展現武功,以免多樹強敵。

我看

眼看武當眾高手已要聯袂過街,豐王爺卻連使眼色,示意他們莫要過來,以免打草驚蛇。

點子遲遲不現身,先前卻有人說話,想是要打草驚蛇,也好瞧瞧自己帶了多少幫手。豐王爺深深吸了口氣,再次寧定下來,他放下雙掌,來到那面鏡子旁,只見銀鏡薄薄一層,一如平常,不見什么機關,他繞行了一圈,看不出點子躲在哪兒,正想過去磚廠里瞧瞧,卻聽背後再次響起了笑聲:客倌啊,不過買面鏡子,怎就動手動腳啦

豐王爺心頭怦地一跳,知道點子總算又現身了,這回不敢冒失,只靜靜背對來人,道:朋友,是你約我來的么

是。嗓音就在耳邊,相距不遠,豐王爺悄悄回目望後,卻還是不見人影,背後除了那面大鏡子,以及鏡中的蓑笠翁,再無一物。豐王越看越是犯疑,索性轉身過來,正張望間,忽見鏡子里的自己鼻梁高了些,下巴瘦了些,容貌竟似變了他咦了一聲,揉了揉眼,突見鏡中蓑笠翁微微一笑,道:王爺,幸會啊。

鏡中有人豐王爺寒毛直豎,正要放聲狂叫,鏡中人卻笑道:別怕,咱不會害你的。

豐王爺全身發抖,怎么也沒料到點子居然藏在鏡中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碰了碰鏡子,鏡子里的怪客也提起手來,向前碰了碰,舉動合拍,宛如鏡中照影一般。豐王爺頭皮發麻,嘶啞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鏡中人微笑道:放心,咱不是義勇人。

聽得對方揭露自己的我百~萬\小!說齋身分,豐王爺頓時臉色驚恐,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了。鏡中人道:請王爺轉過身去,面向河水。沒我的吩咐,不許朝鏡子望來。聽到了么

豐王爺心里發慌,他本想抓住此人,嚴刑拷打,孰料點子竟然躲在鏡中,卻要自己怎么逮人他吞了口唾沫,一邊依言轉身,一邊低聲來問:你……你是客棧的人

鏡中人道:我若是楊肅觀的人,早就出手殺了你,又何必約你出來閑扯這話甚是有力,登使豐王爺安心了幾分,便又輕咳一聲,道:那你……卻又是何方神聖

鏡中人道:這王爺不必多問。我只要王爺替我辦一件事,事成之後,咱倆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王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