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本青都山水郎中(2 / 2)

英雄志 孫曉 7248 字 2021-02-24

。」崔軒亮嚇道:「萬戶人家那……那不是一座城了」

老陳道:「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聽二爺說過,這煙島最初還只是個漁村,僅僅住了十戶人家,加上島嶼腹地狹窄、缺水缺糧,根本無人想來定居。」崔軒亮喃喃地道:「那……那是誰把煙島建起來的可是魏叔叔么」

老林笑道:「當然是魏島主啦。不然誰有這么大的本事」

老陳道:「這就叫能者無所不能吧。據說當年魏島主來到煙島時,剛辭官不久,身上也只有三萬兩白銀,算不得有錢……」崔軒亮打斷了他,皺眉道:「有三萬兩銀子,還算窮么」

老陳白了他一眼,道:「吃喝嫖賭,還能湊合一陣子,可你要開港呢鑿井呢三萬兩夠用么」崔軒亮沒鑿過井,自也沒開辟過港口,哪知什么價錢,只能應以嗯聲,道:「後來呢魏伯伯是怎么建起煙島的」

老陳道:「我聽二爺轉述,這魏島主眼光極是獨到,他初到島上,立時撥出一萬兩銀子,從琉球聘了大批苦力,在島中挖了座大湖……」崔軒亮打岔道:「挖湖干啥劃船么」

老陳罵道:「這島上沒水,好容易刮風下雨,你要不要找個蓄處」崔軒亮「哦」了一聲,方知挖湖原是為了蓄水,又道:「那……那島上有田么」老陳罵道:「廢話!有了水後,魏島主親自出馬,便在島西開墾荒蕪,試種稻米,待得居民多了以後,這才在岸邊一斧一斧地開辟深港,十七八年下來,來往商船漸多,慢慢才有了今日的氣象。」

崔軒亮點了點頭,看這魏叔叔能號稱「龍帥」,決非僅是武功高強,善於打架而已,想來他才干出眾,見識也甚卓越,方能得到永樂帝的寵信。他沉思半晌,又道:「這煙島開拓不過十七年,那不是和我一樣歲數了」老林笑道:「是啊,那魏小姐也是在煙島上生的,你倆算得是同齡同歲。」

崔軒亮心下甜蜜,自知父親和魏寬本是世交,自己若能親上加親,那才稱得一個「好」字。他急於和魏思妍見面,便又道:「陳叔,咱們現下是去哪兒可否走快些」老陳嘆道:「少爺啊,我方才跟你說了老大一篇,你都沒聽是吧咱們要去舜天王街,去找一位尚六爺。」

崔軒亮皺眉道:「什么舜天王街這名字是怎么來的聽來怪別扭的。」

老林笑道:「少爺這就不懂啦。這舜天王是琉球古王的名兒。據說那條街上住的全是琉球人,在當地蓋了宗祠祖廟,久而久之,便給人稱為舜天王街啦。」崔軒亮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這島上住的不僅只有漢人了」

老陳道:「那當然了。煙島上什么人都有,聽說最初來的就是琉球人,都是些打漁的。可魏島主來了以後,人便慢慢多了起來啦,現下有朝鮮人、東瀛人、南洋人、回回人,形形色色都有,不過人數最多的,還是咱們漢人。」

崔軒亮奮力頷:「那當然了,咱們可是天下第一大國,到哪兒都有鄉親。」他坐在車上,滿面興奮,便拍了拍駕車漢子的肩頭,笑道:「這位大哥,你是哪里人啊」

那庄稼漢茫然道:「哪里人我……我是煙島人啊。」崔軒亮皺眉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你是打哪兒來的」那庄稼漢通曉漢語,可乍聽此問,卻是愣住了,喃喃地道:「打哪來的我……我是打島西來的啊;

。」

老陳咳了一聲,改口道:「老兄,咱們問得是您祖上何處打何處過來煙島的」那人總算懂了,忙道:「原來……原來是是問這個啊,我……我高祖好像是從泉州來的吧,先是去了琉球,之後才來煙島,算算有百來年啦,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漢人慎終追遠,最重認祖歸宗,眼見那人一臉淡泊,對故鄉之事毫不熱衷,不免讓崔軒亮有些掃興了。他左顧右盼,忽見那少年跟在車旁,便問道:「喂,你呢你打哪里來」

那少年不假思索,立時道:「我自來。」崔軒亮心下大喜,有了幾分親近之意,忙道:「原來你也是人啊,那……那咱們可是一家親了,您……您老家哪里呀」那少年道:「我祖上浙江,本籍寧海。」老林訝道:「浙江寧海那可是出狀元的地方啊。你姓什么」

那少年淡然道:「我姓方。」他頓了一頓,又道,「大家都喊我小方。」

「小方」崔軒亮微微一愣,心念微轉間,立時想起了天絕僧的說話,好似說他自己此番前來煙島,便是為尋一戶方姓人家而來。忙問道:「小哥,你……你認不認識一個和尚,法號叫做天絕的」

「天絕」那少年的眼縫眯起,蹙眉道,「什么玩意兒可是做法事騙錢的么」崔軒亮聽他說得輕蔑,忙解釋道:「不是的,這位天絕大師不是騙錢的,他是少林寺的和尚,見識很廣,武功也挺行的。」

聽得「少林」二字,那少年忽然雙眼大睜,他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崔軒亮,驚道:「河南嵩山少林寺」崔軒亮與他對面相望,只見這少年雙眼不再半眯半閉,已是全然睜開,陽光照耀下,但見那雙眸子粲然生光,竟是說不出的氣概威勢。崔軒亮心下一凜,忖道:「原來這人長得這般好看。」

觀人者必觀其眸,尤其這人鼻梁挺拔端正,更襯得五官氣象卓爾不群,想來這俊鼻子若生到女孩兒臉上,其人必然貌美增色,端麗大方。二人面面相對,那「小方」見他痴痴呆呆,不由蹙眉道:「你怎么啦為何不說話了」

崔軒亮喃喃地道:「方小哥,你……你有妹妹么」

小方「哧」地一聲,眉毛揚起,森然道:「老弟,你有娘么」崔軒亮聽他口氣不善,八成沒什么好話出來,只得定了定神,低聲道:「沒……沒事,我……我方才說到哪兒了」小方道:「你說到少林寺,有個和尚叫做「天絕」的。」

崔軒亮忙道:「對對對,就是少林寺,這天絕大師就是寺里的武僧。小哥,你過去可曾聽過他么」小方朝地下吐了口痰,道:「沒聽過。」

崔軒亮有些失望了,喃喃又道:「你不知道他啊,那……那你還認識別的少林僧人么」

小方頷道:「有,我認得一個少林和尚。」崔軒亮大喜道:「你認得誰快說吧。」小方道:「達摩老祖。聽說他武功挺行,可以在水上行路。」

崔軒亮啞然失笑,這一葦渡江的達摩老祖,乃是家喻戶曉的千古人物,想來這少年認得人家,人家卻認不得他了。正笑間,小方卻又斜過眼來,朝崔軒亮身上瞧了瞧,道:「小老板,你也練過武功,對么」

崔軒亮道:「是啊,你……你怎么知道的」小方淡淡地道:「我方才給你狠打了一掌,你忘了么」崔軒亮啊了一聲,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本以為你也練過武功,出手不知輕重……可沒傷到你吧」

小方搖頭道:「沒有;

。不過你的手勁很沉。我要是閃得慢了片刻,定會給你打死。」

崔軒亮微起歉疚之意,忙道:「對不起,我……我這兒有些錢,都賠給你吧。」說著便從懷里取出幾只銅板,遞了過去。

那方姓少年雙眼圓睜,嘴角一扭,眉毛漸漸挺起。突然間,整個人又好似泄了氣的皮球,只慢慢伸手出來,把銅板接下了。瞬息之間,只見他的眼皮再次蓋了起來,化做了兩條細縫,隨即愀然不語。

崔軒亮呆呆看著,只覺這人說不出的古怪,喃喃便道:「方小哥,你……你生氣啦」

小方沒有回話,只管低頭疾走。崔軒亮有些過意不去,便追了上去,道:「小哥,你別不理人啊,你家里還有哪些人啊跟我說說吧。」小方見他糾纏不清,八成又來探姊問妹,淡淡道:「這位小老板,你干啥老問我的事倒是你自己呢你姓啥叫誰,祖上何處」

崔軒亮一生從無心眼,向來是有問必答,一聽此言,立時大聲道:「我叫崔軒亮,器宇軒昂的軒,高風亮節的亮,今年十七歲,祖籍安徽蚌埠,我爹爹叫崔風訓,我叔叔叫崔風憲,我爺爺叫……」正要托出祖宗十八代的事跡,卻給老林遮住了嘴,道:「少爺行了,人家沒問你這么多。」

老陳多歷江湖,豈是無知少年可比當下咳了幾聲,自問那少年道:「小老弟,咱們人在外地,不得不提防些。敢問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可也是島上苦力」小方橫了他一眼,道:「不是,我家是讀:「讀書人敢情還做過官吧」這話本是譏諷,孰料小方一本正經,道:「你說對了。我方家祖上都是讀書人,幾十年前在南京做過大官。」

「大官」老林笑道,「你祖上做大官那你怎會淪落到這個田地啊」

「哈……」小方從腰間取起一只水壺,朝嘴里灌下一大口,仰天漱口,啊啊有聲,猛聽」呸」地一聲大響,滿口臭水吐出,便朝路邊狠狠啐了出去。卻在此時,一陣怪風吹來,那臭水竟給吹得歪了,盡數向後灑淋。老陳、老林閃避大罵:「他!你借東風啊!」

小方搔了搔腦袋,便緩下腳來,故意落到後頭去了。

陣陣海濤之中,車子沿著海濱向內島走去,每逢上坡路,牛車爬不動,那少年便出力來推,有時實在坡道過陡,崔軒亮等人便也幫著援手,只是那少年脾氣不好,絕沒一個謝字,少不得要與老陳吵架斗口。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車子駛進內島,看不到大海,道路兩旁也不再是椰子樹,代以一大片竹林,綠幽幽的頗有古意。車子駛入竹林,不過百尺,面前豁然開朗,崔軒亮等人都是瞿然一驚,道:「好美啊。」

竹林深處,竟是好大一汪湖,湖水清澈,遼闊寬廣,湖水對岸則是一座小山,山影倒映在晶瑩的湖水上,望來美不勝收。老陳吩咐停車,帶著崔軒亮駐足來看,只見山光水影之中,涼風徐徐吹來,山頂嵐霧散開,現出了一片雲中樓閣。

崔軒亮顫聲道:「陳叔、林叔,那山上住了什么人」老林笑道:「少爺少見多怪啊,那地方便是魏家上下居住的夢庄。」崔軒亮喃喃地道「夢庄……好美的名字…………」

眼前一片湖光山色,蓮葉荷花,那雲中樓閣更是深藏霧中,宛如神仙居處;

。誰也料想不到,在這南國海島之中,竟還有這么一抹江南風光。崔軒亮越看越是歡喜,看這魏思妍生在這片世外桃源中,日夜受這仙氣熏陶,定有天女般的曼妙姿容。他閉起了眼,沉醉在竹濤之中,隱約見到自己與魏思妍手牽著手,佇立於夢庄山頂,日夜眺望夕陽大海,相依相偎,柔情無限……

正想著要與魏思妍生幾個小孩,猛地腦後一掌拍來,聽得老林大喊道:「少爺!你作死么」崔軒亮睜開雙眼,驚見自己身上背著一個大包袱,兩腳泡在湖水中,想來自己迷迷糊糊地,竟然沖下水去。老陳怒道:「窩囊廢!整日像掉了魂似的,沒一點出息!」小方也不忘冷言冷語:「你們幾個無故拖延時光,一會兒每輛車得多派三文錢。」

神仙畫境遠去,魏思妍的倩影不見了,眼前卻只有五輛牛車、兩條老漢,另還有個善於拐騙的方姓少年,人人吵罵不休,崔軒亮狂喊一聲:「送貨啦、送貨啦,我可快給煩死了。」

車子離開了竹林,已近正午,四下又恢復了南國風光,椰樹烈日,暑氣逼人。眾人雖坐在車上,可炎日曝曬之下,卻不免汗流浹背。正煩躁間,忽聽遠處傳來淡淡琴音,依稀是一曲「平沙落雁」,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崔軒亮大喜道:「有美女。」老林訝道:「你怎么知道」崔軒亮道:「這琴音柔媚無骨,我一聽便知。」眾人半信半疑,可那琴音委實陶然甜美,料來少爺此言非虛。一片祥和之中,牛車也一路向前,人人引頸期待,忽見路邊一座石敢當,其旁端坐一名老者,手拿怪琴,低頭猛彈。眼見眾人瞄著自己,崔軒亮臉上一紅,忙來顧左右而言他,自問方姓少年道:「小哥,那老人拿的是什么樂器啊好像不是琵琶。」

小方道:「這是琉球國寶三弦琴,奏的曲子都是打來的。只是傳了幾代之後,曲音已與出處不同。」崔軒亮笑道:「小哥知道的挺多啊。」

小方輕聲道:「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崔軒亮見他神色落寞,好似心里藏著什么事,正想多探聽幾句,忽然車輪一震,牛車走上了青石子路,四蹄拍打落地,竟是清脆有聲。崔軒亮喜道:「這就是舜天王街么」老陳笑道:「沒錯,總算到啦。」

煙島方寸之地,貧瘠窄小,沒想竟有青石板鋪路,倒與北京、南京這些大城相仿,想來魏寬費盡心血,竟不惜從中原運來了石材,這才把這煙島建得如此美侖美奐。

好容易到了熱鬧地方,崔軒亮滿心驚奇,一時伸長了頸子,四下張望,只見這街上滿是商家,賣吃的、賣酒的,貨品雜物琳琅滿目,全是異邦文物。此外每間房子都有石獅子,不過體形不大,也非置於門口,而是建在屋頂上。自又讓他看傻了眼。

看這「舜天王街」本是琉球人士聚居之所,風俗民情自然大異於中土,樣樣都透著新鮮,崔軒亮瞧了一陣風景,便又四下搜索起琉球少女的身影,只想瞧瞧她們姿容如何,打扮如何,談吐氣質又如何與中原大城的姑娘們相比,卻又是哪邊姑娘貌美些

正亢奮間,牛車卻轉入了一條巷子,隨即停了下來。崔軒亮悵然若失,悻悻掃眼一看,只見面前一處建築,上書「三山會館」。

終於到了。方今琉球王名叫「尚巴義」,至於這「三山會館」的名字,則是取自於古琉球的「山南」、「山北」與「中山」等三國。看這會館如此定名,一來是思古幽情,二來則是示意王道寬容,表明尚巴義自己雖然出身「山南國」,施政卻能不分南北,舉凡琉球子民,皆能一視同仁;

時近正午,眾人總算來到了會館,便一一跳下車。老陳走到門口去看,卻見「三山會館」卻是大門深鎖,不見有人,門口還拉了一條繩索,門上貼著一道符令,上書「島主令,公務重地,嚴禁擅闖」。

大白天的,「三山會館」卻是空無一人,當真奇哉怪也。再看那符上印了只小小雲燕,色做深紅,好似真是煙島島主的號令。再看那段漢字旁另有諸多奇文異字,或橫或直、有彎有曲,想來都是些異國文字,文意想必差相仿佛,都是禁止外人擅闖。

崔軒亮心里很煩,道:「這又是怎么了不許咱們進去么」老陳罵道:「誰說的,門口有衛兵么」三人望著腳邊的繩索,面面相覷間,不約而同舉起腳來,一齊跨過了那道繩索。眾車夫一旁看著,忍不住低頭嘻笑,道:「人啊。」

小方冷冷地道:「人怎么啦礙到你啦」說著朝地下狠狠吐痰,料來是要打人了。

天下諸國民風不同,蒙古民風剽悍,大食百姓虔誠,至於琉球、東瀛、朝鮮等國的百姓,則多半是守法知禮之輩,每逢見到官府禁令,莫不乖乖低頭,不敢觸犯。唯獨百姓不同,官府越是嚴禁,越要試上一試,眾車夫看入眼里,忍不住便都笑了。

老陳哪管誰來譏笑,反正這門口一無衛兵,二無陷阱,若不過去試試,豈不是笨蛋當下翻越了繩索,拿起門環來敲,喊道:「有人在嗎咱們是來的商人,有貨要交給尚六爺。快請開門啊。」

喊了幾聲,會館里卻是毫無動靜。崔軒亮皺眉道:「搞什么鬼啊,怎沒半個人」老陳提起大嗓門,拼命喊嚷,老林也是頻頻敲門,卻都沒人答應。正煩躁間,忽聽小方道:「幾位老板,我一會兒還有事,可否先讓咱們下貨」老陳沉吟半晌,也是怕牛車遠走,自己卻找不到貨主,便道:「大家少安毋躁,先讓我過去看看。」

老陳沉吟半晌,他見門口沒人,便自行走到了屋旁,沿著圍牆繞行。只見這「三山會館」傍於海邊,主宅共有上下兩層,屋外則是一片圍牆,東倚蒼綠竹林,西側卻對向了蔚藍大海,望來頗為清幽。

老林尾隨而來,忽然「啊」了一聲,道:「這兒有碼頭啊。」看這「三山會館」建築巧妙,西側緊臨水上,牆邊另建了個木台,可供船只停泊。老陳老林相顧苦笑,方知此地原可泊船下貨,早知如此,自己徑可駕舟過來便是,何須大費周章地四下雇車

二人搖頭嘆氣,也是找不到別處入口,正待轉身離開,卻見碼頭邊兒泊了艘小船,長約十尺,想來是會館的船只。老陳心下大喜,忙來到了門邊,喊道:「屋里的朋友!快開門啊!咱們要送貨啊!」

時近正午,烈日曝曬,眾人都是又渴又累,老陳連喊數十聲,屋內仍是靜悄悄的。崔軒亮急於交差了事,便來到了門前,提氣狂吼:「搞什么到底有沒有人!」眼看遲遲無人應門,便掄起了拳頭,朝門板瘋狂拍打,之後更是深深吐納,擺出了馬步,怒道:「雷霆起例!」

八方五雷掌的第一式,便是「雷霆起例」,這套掌法威力非同小可,一旦劈落下去,難保不把門板打得稀爛。老陳急急拉住了他,慌道:「少爺別胡來,這是琉球王建造的會館,打壞了可是要賠的。」

崔軒亮大聲道:「可他們一直不來應門,又是怎么回事」老林道:「也許……也許他們上街吃午飯去了,那也難說得緊;

。」

聽得「午飯」二字,眾人全都餓了。老陳轉頭去看,眼見小方眯著眼睛,自在那兒扭動頸椎,一臉不耐,其余五名庄稼漢也是躺的躺、坐的坐,想來都在等著走。老陳忙道:「老弟,我看這樣吧,你先去吃頓午飯吧,一會兒再來下貨。」他怕人家拒絕,便從懷里取出銀子,交給了崔軒亮,道:「少爺,帶人家去吃頓好的,千萬別小氣了。」

崔軒亮最愛請客,聽得可以花錢,自是喜滋滋地來接銀子,誰知手還沒動,身上卻是一沉,看自己還背著一個大包袱,里頭藏了三十斤重的黃金,實如老牛拖車一般。他煩不勝煩,頓時懶性大,便躺在滿車貨物上,嘆道:「行了,我不想去了,讓我在這兒看著貨吧,你們一會兒給我買些吃喝的回來便成了。」

老林附耳道:「他一個人行么」老陳沉吟道:「少爺武功其實不差,再說這兒是尚六爺的地頭,光天化日下,應該沒事……」老林走了過來,皺眉道:「少爺,你一會兒不會午睡吧」崔軒亮哈欠道:「不會。」老林越看越擔憂,還待要說,那小方已然嚷了起來:「到底走不走啊!」老陳忙道:「來了!來了!」他轉過身來,細細叮嚀崔軒亮:「少爺,我們這就走了,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喊一聲,咱們在巷外不遠,立時趕來。」

「行了。」崔軒亮哈欠道,「你快去吧,記得給我弄壺涼茶來。」

昔日崔風憲出外做生意,定把貨款隨身帶著,仗著兩只鐵掌、一雙鷹眼,三四十個匪人也近不了身,最是牢靠不過。如今他重傷卧病,老陳、老林不敢擔當,只得把錢交給崔軒亮了。天幸這少爺武功還應付得過去,雖不能與「高麗名士」、「百濟國手」等人相比,可要與尋常小毛賊交手,卻也是綽綽有余了。

眾人前腳一走,崔軒亮立時哈欠連連,當下解開了身上黃金,放到了腳邊,自在車上躺平。也是昨夜沒睡好,稍一閉眼,便已鼾聲如雷、睡死過去。

正好夢間,忽聽「嘎」地一聲,「三山會館」開啟了小門,露出了一雙眼睛。

「……」門里那人先松了口氣,擦去了滿面冷汗,道,「總算走了。」此人口操漢語,帶著江浙口音,沒說幾句,一旁又探出了一顆頭,低聲道:「老七,這幫人到底是干啥的在此大呼小叫的」那老七細聲道:「你沒聽他們說,他們是打中原來的商人,要送貨給尚六爺。」

「他,貨不少啊。」門里傳來舔舌聲,好似頗為艷羨,老七拉了那人一把,低聲道:「別打歪主意了,等林思永他們吃飽了回來,咱們可脫不了身啦。」

「對,對,快走,快走。」看那「林思永」好似是什么凶神惡煞,大名一出,便讓人滿心忌憚。嘎地聲響傳來,會館小門打開,竟有人偷偷摸摸地走了出來,方才來到牛車附近,便聽「呀」地一聲,腳步急急,那人竟又逃回門里去了。

門里傳來驚訝聲:「老七,你怎么跑回來了那些人不都走光了么」那個「老七」慌道:「你小聲些。那牛車上還躺了一個,自在那兒午睡,你可別吵醒他了。」

「好,咱們小心些。」腳步低微,有人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才從牛車旁經過,卻見崔軒亮揉著惺忪睡眼,起身來問:「誰啊嘀嘀咕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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