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年此處定三分下(1 / 2)

英雄志 孫曉 7084 字 2021-02-24

第八章當年此處定三分下

漫天大雨嘩啦啦地直下,崔軒亮暗暗不悅,道:「還在下雨,真是煩。」

時在傍晚,這雨卻還落個不停,弄得島上既無明艷晚霞、亦無七彩夕陽,只陰沉沉的,十分潮熱。崔軒亮不曾帶傘,待想回房去拿,卻又怕吵醒了叔叔,萬一給抓個正著,再想出門溜達,那可是難上加難;

兩害相權取其輕,崔軒亮眺且遠望,只見對街有間酒樓,離這客棧也不甚遠,索性也不用傘了,當下一聲喊,便已冒雨飛奔而過,好容易淋得滿頭濕,來到酒樓里一看,驚見門里坐了三四個赤膊酒客,人人吆五喝六,說爹道娘,諒非善類。他心下毛,自知此地不可久留,便又怪叫一聲,再次闖過了一條街口,躲到了一座布庄下。

大雨淋漓,那小獅子隨著他沖鋒陷陣,落得滿身濕。一人一獸站在布庄門口,動彈不得,崔軒亮朝布庄里張望,這回沒見到什么壞人,卻只有一群老婆婆,人人穿金戴銀,自在那兒說東道西。崔軒亮看了半晌,不由眉頭深鎖,心道:「怪了,這年輕姑娘都上哪兒去了怎都沒瞧見半個」

他四處張望街景,只見街上若非推車苦力,便是小販少年,至於麗人倩影,卻是縹緲無蹤。他搖了搖頭,心道:「看這模樣,還是先去找小茗、小秀吧,她倆此時定也到了島上,只不知住在哪兒」想起兩名丫環隨著徐爾正,若要見到她們,難免撞見徐老頭,遇見這人還不打緊,到時見了白璧暇,少不得又有氣受。萬一撞上白雲天那少年劍俠,更不如一頭撞死,倒還落得爽快。他心下煩亂,轉念又想:「算了,干脆去找我丈母娘吧,先和她打聲招呼,等她疼愛我之後,就可以見到魏思妍了。」

魏夫人長得美,魏小姐只要有娘親的一點零頭,那就是大美人了。心念一動,腳步未舉,卻覺自己壓根兒不知「夢庄」何在,若要過去,難免迷路。想想魏寬的壽宴是在七月十五,今兒是初二,只消十天半個月過後,自能見到魏思妍了,卻又何必急於一時崔軒亮心里有些煩了,忖道:「怪了,那些江湖高手平日是怎么度日的為何個個都沒煩惱只有我一個人會迷路。」他打了個哈欠,伸手去掏口袋,先摸了摸金條,嘴角含笑,忽然臉上變色,慢慢拿出了一只鑰匙,上頭還刻著「張三豐」三字。

崔軒亮雙眼大睜,忖道:「完了!我怎還帶著這鬼東西不會有人來搶吧」慌忙間四下去望,就怕又有東瀛武士、山中刺客現身而出,自己不免要一命嗚呼了。崔軒亮哼了一聲,手持鑰匙,猛見對街腳步勁急,水花四濺中,竟有一道身影直奔而來,崔軒亮嚇得全身抖,忽見布庄旁放了一只水缸,卻是平日走水時救火之用,一時不加細想,忙把鑰匙急急一拋,扔了進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但聽撲通一聲,鑰匙沉入了水缸之中,崔軒亮松了口氣,眼看對街人影來勢不減,他心下一驚,正要轉身狂奔逃命,卻聽腳步輕盈,對街身影越奔越近,隨即傳來一聲嚶嚀嬌喘,喊道:「好大的雨!」好大的雨好大的雨!崔軒亮張大了嘴,呆呆地聽著這四個字,再也動彈不得。這嗓音怎能這般動聽呢這不只是少女的羞聲,還是京城少女的卷舌京腔,鶯啼燕叱,九轉輕回,說不出的清脆可愛。崔軒亮深深吸了口氣,一時也不想逃命了,只奮力轉,拼死去看面前的景象。

一片急促呼吸中,只見一名少女正正停在了崔軒亮身旁。崔軒亮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他深深吐納,悄沒聲息地橫移兩步,隨即斜過了眼,仔細窺看身旁的姑娘。看她年歲與自己相若,約摸也是十六七歲,再怎么著,這女孩也不可能是有夫之婦。崔軒亮只想過去搭訕,可雙方素昧平生,毫不相識,自己卻該如何啟齒他內心念頭急轉,平日練武時用不上的聰明,一都展露出來了。奈何頭緒紛紛,莫衷一是,就怕自己一擊不中,那就萬事俱往了。機會只有一個,錯過就沒有了。正呆滯間,忽見小獅子渾身亂抖,霎時水珠四濺,便朝少女身上飛去。「啊」地一聲輕呼,少女身穿綢緞羅裙,若給弄臟了,豈不糟糕崔軒亮忙奔了過去,替她擋下了滿天水花,跟著把腳一跺,痛斥畜生:「不許胡來!」

那少女本正要閃避水珠,陡見一名高大男子靠近,擋到了自己身前,似想保護自己,不由臉上一紅,忙道:「謝……謝謝;

。」

「不客氣。」崔軒亮英雄救美了,他站到少女身邊,關切地問道,「姑娘可給弄濕了么」那少女仰起頭來,見得崔軒亮的俊臉,雙頰微紅間,忙別開了臉蛋,不曾回話。崔軒亮曉得自己有了好開場,便想方設法再去請教芳名,當即微微咳嗽,道:「好大的雨。」姑娘一問三不知,頗見靦腆嬌羞。崔軒亮低頭沉吟,那小獅子卻已搖頭晃腦,自行走到那少女邊兒,朝她的腿邊聞聞嗅嗅。「啊……」那少女低頭一看,掩嘴驚呼,「這是什么東西可是貓么」崔軒亮賣頓時哈哈大笑,便自行揭開了謎底,道:「跟你說吧,這是只大獅子喲。」

「獅子!」那少女掩嘴低呼,道,「這……這就是佛經里的獅子」

都說少見多怪,那少女沒見過獅子,乍然一見,不免好奇。便在小獅子身旁蹲下,似想撫摸小獅子的腦袋,卻又不大敢,崔軒亮忙蹲了下來,向那少女道:「姑娘,我這小獅子性情溫馴,決不會咬人,你來拍拍它吧。」

那少女低聲道:「這是你養的么」崔軒亮笑道:「是啊,它和我像親兄弟。」那少女怯怯地伸手,輕輕拍了拍小獅子的腦袋,便又趕緊縮手回去,崔軒亮忙蹲了下來,拉住了小獅子的前腳,讓它如幼兒般站起,道:「來,你再摸摸它,真沒事的。」那少女大起了膽子,順著小獅子的頭頸來摸,只覺毛硬短刺,不怎么順手,那小獅子倒也懂事,才給摸了兩下,便靠到那少女腿邊,打起了獅呼嚕。

那少女頗為驚喜,笑道:「它好像貓呢,呼嚕呼嚕地叫。」便也梳起了小獅子的短毛,與它玩了起來。世上少女含苞待放,天生嬌羞,這點兒稚嫩心情,便是魏夫人、榮夫人也有所不及。崔軒亮掌心出汗,正痴望間,忽見那少女眼角偏移,竟也在偷偷打量自己。

雨水如瀑,從屋檐上落了下來,少男少女怯生生的,中間隔了只小獅子,只在相互打量。正緊張間,忽然二人目光遇個正著,那少女心下大羞,趕忙站起身來,躲到台階上去了。崔軒亮躲在背後瞧著,忽然吞了口唾沫,咕嘟一聲,竟驚動了那名少女,只見她急忙轉頭,與自己目光相接,隨即腳步挪移﹐避到廊下另一頭去了。崔軒亮啊了一聲﹐已知自己打回原形了。他嘆了口氣,自知什么都沒了,可要想轉身離開,卻又舍不得。畢竟雙方萍水相逢,一旦分道揚鑣了,再相見卻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他鼓起了勇氣,慢慢又挨了過去,低聲道:「姑……姑娘……對不起,敢問你……你是本地人么」

那少女不應不答,只低下頭去,假作不知。崔軒亮低聲道:「姑娘……我……我是安徽蚌埠人,你有聽過這地方么」雨聲嘩嘩,二人站在布庄門口,那少女始終背轉著身子,壓根兒不想搭理。若是常人在此,定會以為這段姻緣無望了,可崔軒亮天生有種毅力,遠非常人可比,當下蹲了下來,對小獅子道:「我是好人,對不對」小獅子睜著威武獅眼,嘴角下彎,頗見茫然,崔軒亮便拉起了獅子腳,學著獅子吼聲,嗚嗚幾聲怪叫之後,便說起了獅子話:「你是好人……今年十七歲,尚未成親。」

崔軒亮每回拿出這招,必定逗得少女放聲大笑,戒心盡去。只是此刻說了半天廢話,背後竟是毫無動靜。他毫不死心,便又與小獅子唱起了戲:「你…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說著又提起了獅爪,怪腔怪調,自問自答:「你叫崔軒亮,器宇軒昂的軒,高風亮節的亮……」猛聽那少女一聲驚呼,道:「崔軒亮」崔軒亮「咦」了一聲,忙轉身來看,只見那少女張大了慧眼,竟是在瞪著自己。那少女道:「你爹爹以前可是個朝廷命官,名字叫做崔廣成的」

崔風訓,字「廣成」,說來這二字正是他在軍中用過的號;

。崔軒亮聽那少女說破自己的身世,不覺大喜欲狂:「是啊!是啊!我爹爹便是永樂朝名將,燕山八虎之一,崔風訓、崔廣成!姑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獅子立功之後,這會兒便輪到爹爹揚威了,正等著那少女自道身世,誰知她瞧了崔軒亮一眼,忽然臉上微紅,啐道:「我才不跟你說,你這人不正派,不是好東西。」聽得自己不是好人,崔軒亮心頭居然高興了,忙道:「姑娘,你……你別誤會……我……我平常很正經的,只是猛一下遇上了你,這才……這才……」

那少女白了她一眼,嬌嗔道:「什么如此聽來,你是給我帶壞的」崔軒亮臉上更紅,心頭更喜,嘴中只想說些逗人的,可一時半刻又想不出。只能低聲道:「姑娘﹐你……你究竟貴姓大名,可否示下」那少女微笑道:「好啦,同你鬧著玩的。崔大哥,咱倆小時候見過面的,你記得么」得知兩人原來青梅竹馬,崔軒亮自是又驚又喜,忙道:「等等,我知道了,你……你是魏……魏思……」

舉凡人之名姓,若能道破一字,必有種種驚疑應聲,可「魏」、「思」二字俱出,那少女卻仍茫張慧眼,料來此女並非魏思妍。崔軒亮自知女子脾氣不好,一旦叫錯姓名,往往結下不世深仇,只得老老實實地道:「姑娘,咱們……咱們以前認識么」「當然啦。」那少女把手負在背後,兜兜轉了個圈兒,隨即側頭眨眼一笑,道,「我爹爹一天到晚都提你的名兒呢。」

崔軒亮「啊」了一聲,道:「你……你爹識得我么」那少女笑吟吟地道:「是啊,他每回經過安徽,總說要去看看你,可一拖便是好幾年,始終沒成行……」說著在崔軒亮身旁轉了一圈,微笑道:「現下他要遇上了你,肯定認不出啦。」

眼看那少女望著自己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好奇,想來真聽過自己的事跡,崔軒亮臉上一紅,忙道:「好妹子,究竟你爹是誰啊可以跟我說么」

那少女聽他這聲「妹子」叫得親親熱熱,臉色忽又沉了下去,道:「誰是你妹子你說話放尊重點。」尋常男子要見了這般晚娘冷面,脾氣大點的拂袖而去,個性斯文的也要反唇相譏,崔軒亮卻是個天生的好人,雖給責備了,卻只低下頭去,忙道:「對不住,我……我只是見姑娘年紀小我幾歲,又聽說令尊認得在下,想來自己是你的世兄,這才喚你一聲妹子……決非有意討你便宜……」那少女見他誠心悔改,就差沒跪下告饒,氣自也消解了幾分,便又粲然一笑,道:「好啦,看在你心誠的分上,便原諒你了。不過你還是得猜猜我爹是誰。可不許蒙混。」

崔軒亮干笑道:「我……我猜不到……」那少女哼道:「這么快就猜不出了虧我爹爹還誇你聰明呢,原來是騙人的。快猜,不許耍賴。」

崔軒亮本以為那少女是文秀美女一類的,豈料三言兩語間,便已打蛇隨棍上,宛如無賴行徑。然則此無賴非彼無賴,看她身有香氣、目有華光、櫻鼻端口,貌美如花,便算給她行搶毒害,也是三生積德,忙低頭縮手,含羞道:「姑娘,那……那我要是猜中了,你可有獎賞么」那少女道:「還沒立功,便想討賞啊來,先賞你這個。」說著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崔軒亮見了這副嬌俏模樣,一時魂也飛了、魄也散了,真似遇上前世克星,只捧住了心口,全身劇震,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少女見他如此神色,臉上也不禁微微一紅,忙背轉了身子,朗然道:「崔軒亮!你到底猜是不猜」崔軒亮三字道出,說不出的明亮動聽,崔軒亮更是驚慌焦急,忙道:「猜……當然猜……我猜你爹爹便是……便是……」滿心茫然間,只得胡謅道:「當今皇上;

。」

那少女傻住了,隨即笑得花枝亂顫,道:「討厭,不許瞎猜。」崔軒亮俊臉透著羞紅,低頭道:「我沒有亂猜啊,你……你長得那般美,若不是公主娘娘,卻又是誰」

女為悅己者容,那少女聽他當面誇贊自己的容貌,心下自也歡喜,口中卻道:「你別跟我說這些,我是把你當哥哥看的。」聽得此言,崔軒亮一顆心又是猛烈跳動,險些從嘴里飛了出來,手舞足蹈間,還要再補上幾句俏皮話,猛聽街邊傳來呼喊:「夢!夢!我可總算找到你了!」

大雨傾盆,煙霧蒙蒙,鬧街里朵朵油傘徘徊來去,青的紅的、花的紫的,頗有幾分詩情畫意,卻見朵朵傘花中狂奔出一條猛漢,約摸四十來歲,濃眉巨口,鼻孔朝天,臉上還布滿了青青的胡渣,長相竟與小獅子有幾分神似。「好啊!還要我猜呢!」崔軒亮心下大喜,暗道,「這位豈不就是她的爹爹來了」

眼看岳父大人手持油傘,冒雨飛奔而來,崔軒亮忙擺出了恭敬姿態,守到了一旁,只見那男子來到了少女身旁,責備道:「夢,你跑哪兒去了害得我找了大半天。」他雖然手中撐傘,卻因跑得急了,上身濕了大半,正舉袖擦拭間,崔軒亮卻已遞來了一塊手帕,道:「世伯請用。」

正恭敬間,那美女卻是咯咯嬌笑,那中年男子則是張大了嘴,愕然道:「你……你喊我什么」崔軒亮一臉納悶,道:「我喊您世伯啊令愛說您認得小侄的,難不成伯父又健忘了」「令愛」那中年男子左顧右盼,茫然道,「什么令愛誰姓令有這個人么」那少女笑得眼淚滲出,險些摔跌在地,崔軒亮則是愣住了,他指著那名少女,茫然道:「伯父,令愛就在這兒啊,您……您難道不認得自己的女兒了」

「女兒」二字一出,那中年男子啊了一聲,瞬息之間,臉色轉為青紫,仿佛要冒出火來了。暴吼道:「小子!誰……誰說她是我的女兒了」激動之下,嗓音嘶啞,略顯結巴。崔軒亮喃喃地道:「不是女兒那……那她是你的侄女還是你的孫女那中年男子暴吼道:「侄你個大頭!告訴你!她是我的未婚妻!」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崔軒亮戟指顫聲:「什么……你……你為人尊長的,連自己的孩子也……也……這……這還有天理么」那中年男子氣得眼前黑,險些沒暈過去,喘氣道:「天理臭小子……你……你到底以為我幾歲」崔軒亮怯怯地道:「四十五歲。」

那中年男子暴跳如雷,悲憤道:「臭小子!我……我只有十九歲啊!」

「什么」崔軒亮沖天跳起,連那小獅子本在打盹,此刻也睜開了獅眼,想來也覺得驚訝了。崔軒亮反復打量那人的形貌,顫聲道:「這……這怎么可能……你到底吃了什么靈丹妙葯……弄得這般老」那中年男子狂怒道:「誰老了告訴你!我姓孟名譚,河北燕山人!先父便是鐵棒孟中志!我還有個外號叫做少虎孟嘗君!你聽過沒有」

崔軒亮茫然道:「沒……沒有……」那少女低下頭去,苦苦忍笑,那孟譚則是心頭火起,看這崔軒亮不知是何方神聖,一上來便纏著自己未過門的妻子,現下還屢屢出言譏刺,硬讓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出丑,他「嘿」了一聲,便轉望那名少女,大聲道:「這臭小子是誰為何會纏著你說話」

那少女「哼」了一聲,轉過身去,道:「想知道,自己沒嘴問么」孟譚咬牙切齒,他見崔軒亮唇紅齒白,一時心中醋意陡生,暴吼道:「賊小子,快滾了!再讓我見到你這張賊臉,見一次、打一次;

!我說到做到!」

眼見那少女名花有主,崔軒亮其實早已傷心欲絕,現下又給人家當成了西門慶,心中更感悲涼,一時低聲含淚:「好……我走……我走……你別這么凶……」孟譚火氣高漲,把雨傘往地下一摔,揚起拳頭,厲聲道:「還不滾!」聽得怪吼怪叫,那少女急忙回頭,卻見大雨中出現了駝背身影,一人一獅渾身濕透,只在雨中緩步離去,那少女啊了一聲,忙道:「崔公子,你要去哪兒」崔軒亮垂頭喪氣地道:「我……我隨便走走,不打擾你們夫妻了。」大雨落下,崔軒亮早已如同落湯雞一般,他慢慢轉到了街角,正要低聲啜泣,猛聽腳步急快,那少女竟已追了過來,道:「崔公子,咱們一起吃個飯吧,一會兒我爹見了你,可不知要有多歡喜了」

崔軒亮面向牆壁,含淚低頭:「姑娘別麻煩了,我連你是誰都猜不到,何必叨擾你們還是就此告辭了吧。」那少女滿面不忍,還待柔聲說話,身旁卻傳來粗豪話聲:「夢!你沒聽他要告辭了么快讓這小子滾吧!」

崔軒亮轉頭一看,背後卻又是孟譚來了。他傷心難忍,轉過了身,便又帶著小獅子奔逃。那少女見他如此可憐,只得當街拉住了他,道:「崔公子,且慢!」崔軒亮擦著淚眼,便也緩下腳來,只聽那少女自道了閨名:「我……我叫做夢,我爹爹便是燕山八虎之一的上官義,他與令尊有過命之交、二十年袍澤之誼,是以我一聽說你的大名,便已認出你來了。」聽得「上官義」三字,崔軒亮啊了一聲,想到「三山會館」里見到的那位矮小老者,立時驚道:「原來……原來你是上官叔叔的女兒我……我在三山會館見過你爹啊。」上官夢喜道:「你……你下午也在三山會館么可我過去找我爹爹時,怎沒瞧到你」

崔軒亮臉上一紅,不好明說那時才給拐走了十萬兩,正想著如何說謊,忽然背後一痛,給人狠狠踹了一腳,聽得那孟譚暴吼道:「臭小子!給我滾到天邊去!」那上官夢委實按捺不住,當即轉過身去,大聲道:「你干啥對他這么凶他哪里得罪你了」那孟譚好似怕極了心上人,忙軟下口氣,道:「這小子不是好人……」那少女冷冷地道:「誰說他不是好人了你回去問問爹,瞧瞧他是誰」孟譚愣道:「怎么……爹爹也認得這臭小子么」那少女大聲道:「聽好了!他才不是什么臭小子,這位公子姓崔,他爹爹便是當年燕山八虎之,與魏叔叔並稱為龍帥虎將的崔伯伯。」

「什么他是廣成伯伯的兒子」孟譚濃眉一挑,眼中露出驚詫之色,那少女轉過身去,微笑道:「崔公子,我給你引薦引薦,這位便是我的未婚夫……」話未說完,崔軒亮已然「阿嚏」一聲,猛打了個噴嚏,鼻水直流。此時天色陰霾,大雨仍然落個不停,那孟譚打著傘,只遮住了未婚妻與自己,可憐崔軒亮與小獅子好似墜入了水塘,一人一獸都是的。上官夢怕崔軒亮著涼了,忙瞪了夫婿一眼,道:「還不給人家遮雨」

孟譚皺眉道:「我就一把傘,豈容三人行」上官夢怒道:「不容三人行,那就讓你獨行吧!」說著攙住了崔軒亮的臂膀,竟要和他走了。孟譚見老婆和小白臉挨得近,驀地醋意大作,只得扯住了崔軒亮的手臂,怒道:「臭小子,怕淋濕了是么站過來!」崔軒亮有些怕這人,不願過去,上官夢便又瞪著夫婿:「你這般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怕嚇著了人家么」說著拉住了崔軒亮的手臂,柔聲道:「崔公子,來,站我身邊,千萬別受涼了。」

崔軒亮給她的玉手一碰,饒他的下盤功夫再扎實十倍,也得動搖暈眩,果不其然,這便迷迷糊糊地來到了油傘下,與上官夢的身子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