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 / 2)

妄人朱瑙 鍾曉生 2893 字 2021-02-24

過了些時日,朱瑙又領著程驚蟄出門。

兩人走到酒館樓下,忽然一群孩童沖出來,圍在朱瑙周圍,沖著他大喊:「朱皇子,大騙子,騙小子,不知羞,騙老子,不知恥朱皇子,大騙子」

這些孩子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年紀小,沒讀過書,成天光著屁股四處玩耍。他們有時會追在朱瑙屁股後面好玩地叫他「朱皇子」,卻是頭一回叫他大騙子。顯然,這些話是別人教他們的。

朱瑙被人叫作大騙子,倒是一點不生氣,還笑眯眯地摸了摸離他最近的那個孩子的腦袋。小孩臉一紅,嘴里含混了幾聲,沒好意思再跟著朋友一起念。

驚蟄就沒朱瑙那么客氣了。他上前驅趕這些孩童,孩童們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尖叫著一哄而散。趕走了孩子,驚蟄四處張望,很快就在酒館樓上發現了李紳等人。

李紳坐在窗邊,滿臉得色地沖著朱瑙笑。方才那些孩子便是被他收買驅使,才在大街上念朱瑙壞話的。

驚蟄雙眉緊鎖,捏著拳頭,恨不能沖上去把那些家伙揍一頓。朱瑙卻渾不在意地朝李紳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他道:「走吧。」

驚蟄瞪眼:「就這么算了」

朱瑙淡定地往前走,擺明了就是不打算計較。

走了一陣,朱瑙始終沒聽見身邊人出聲,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驚蟄擰巴著臉,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朱瑙問道:「你怎么了」

驚蟄沉著臉:「我氣。」

朱瑙也沒想到少年氣性那么大,詫異道:「你氣什么」

話出口,才想起方向的事,好笑道,「你是說方才那些孩子」

驚蟄撇嘴:「我不是氣那些孩子,是氣指使那些孩子來找你麻煩的人。」

朱瑙半晌沒回應。驚蟄抬頭,只見朱瑙笑彎了眼睛看著他。

驚蟄茫然。有什么好笑的

他在同齡人里個子已算高,可畢竟年紀小,還比朱瑙矮上一截。朱瑙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呵呵道:「小孩子。」說完又繼續向前走。

驚蟄薄薄的臉皮頓時染上一層紅暈。他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後追上去,問道:「公子,你一點不生氣」

「有什么好氣」朱瑙反問,「氣又如何雇些人罵回去」

驚蟄一時語塞。他知道朱瑙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但他心里就是不痛快。他悶聲道:「可是公子吃虧了。」

這小子一身忠骨。當日老人家救了他一命,他便一路照顧著老人翻山越嶺來到閬州。現如今他做了朱瑙的手下,便對朱瑙忠心耿耿,看不得朱瑙受一點委屈。

朱瑙笑笑,問他:「我吃什么虧了」

驚蟄正要答,又聽朱瑙問:「吃虧是什么」

驚蟄不知該怎么答。

朱瑙依舊向前走著,驚蟄聽見前方飄來一句懶洋洋的話。

「更何況,他們也沒說錯啊」

劉奇急匆匆趕到朱瑙住處,只見朱瑙手下另外兩位掌櫃也在,不由暗暗吃了一驚。方才朱瑙手下的仆從叫他,說是朱瑙有事找他,他也沒多想就來了。到這兒才發現人到的那么齊,看來是有什么要緊事

不一會兒,朱瑙也來了。他見自己的三位掌櫃都到了,便招呼人坐下說話。

「東家,你找我們來有什么事」一名掌櫃開門見山地問道。

朱瑙道:「我看了你們這些天送來的賬本,幾家鋪子的存貨都出的差不多了吧」

眾掌櫃紛紛點頭。

朱瑙道:「看來該進貨了。」

眾人皆驚,連忙坐直身體。他們早就催促朱瑙進新貨了,一直也不見朱瑙有動靜,可把他們急壞了。這會兒忽然聽到朱瑙主動說要進貨,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瑙道:「再過幾天就該秋收了,糧食的價格也該下去一些。我不打算繼續做糧食生意了。往後我們便進一些」話到關鍵處忽然停住。

那三位掌櫃急的出汗,目光死死黏在朱瑙嘴上,恨不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搖晃,逼他趕緊繼續往下說。

朱瑙微微一笑,從抽屜里取了張紙出來,提筆蘸墨,緩緩寫下兩字。掌櫃們各個伸長了脖子,想看看他究竟在寫什么,奈何他們的椅子離朱瑙太遠,什么也看不見。

待落筆,又風干片刻,朱瑙將紙條折起,交給身邊驚蟄。驚蟄又將紙條拿給幾位掌櫃。

朱瑙道:「我會盡快安排人進貨的。」

三位掌櫃的胃口已被吊到極致,爭先恐後搶那紙條,欲先睹為快。還是劉奇身手最好,一把從驚蟄手里搶下紙條,迅速展開。

朱瑙方才寫下的兩個大字映入眾人眼簾,三人臉上的表情全部凝固。

良久,劉奇找回自己的聲音:「東家,我們日後經營這個」

「對,就這個。」朱瑙笑眯眯地豎起手指,搭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還請幾位掌櫃守口如瓶,別把消息走漏出去才是。」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目瞪口呆。

幾日後,李紳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朱瑙開始大量采購葯材,重新開起了葯鋪。

如今這年月,葯材生意亦是一門賺錢的好生意。糧食匱乏,百姓接二連三地生病,另外還有疫情蔓延。葯價雖不如糧價那般誇張,卻也在災後翻了幾番。朱瑙在這一行有經驗,有門道,回歸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明河之下,另有暗潮涌動。

不多久,一個奇怪的消息便傳進了閬州城眾商賈的耳朵里。

夜晚,李紳派出去盯梢朱瑙的眼線回到府上,找李紳匯報情況。

「什么你說朱瑙在大量收購麥秸」李紳對這個消息感到匪夷所思。

「對今天朱瑙雇了許多人去田里,一擔一擔往回挑,還把筐子都蓋上,不肯讓人看見他們挑的是什么。」那伙計不屑地撇撇嘴,隨後得意洋洋道,「他以為這樣便能掩人耳目,也把人看得太傻了。我去田里找了幾個農夫問,他們說朱瑙出錢把他們那兒的麥秸全都買走了。」

「把麥秸全都買走全部」李紳不可思議。幾百畝良田產出的麥秸,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是啊,全部。足足挑了一百來擔」伙計道,「那朱瑙還讓挑夫分了好幾路走,顯然是不想引人注意。可惜,他不管他怎么小心,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那伙計一再邀功,想討得獎賞,可惜李紳沉浸在震驚之中,顧不上他這點小心思。李紳再三確認:「麥秸是小麥脫粒以後的麥秸不帶麥穗的麥秸」

伙計只能再三保證:「真的是麥秸。我親自去田里看過了,脫粒的麥子都在,麥秸卻一根也沒有了。」

李紳皺眉。麥秸這東西是去掉麥穗後的秸稈。既不能播種,也不能食用,窮人家倒是會拿來喂喂畜牲,更多時候一把火燒了當做肥料來使。這東西秋收以後滿山滿谷堆得都是,從來沒人花錢買,誰想要直接拿幾筐走也不會有人說。可現在,朱瑙把幾百畝田的麥秸全買走了

他忙問伙計:「你知道他收麥秸准備做什么嗎」

伙計面色訕訕:「這我就不知道了」